06
身家由她掌握,可是心呢?
这般的宠溺无度,究竟是抬高她还是抬高他自己?
她今晚脑子很混乱,视线内的台球不断模糊,只是如提线木偶随着他动作。
沈弋做任何事情都足够专注,他足够强大且势在必得。
男人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单薄的手背上,她几乎能感知到身后人的心跳,不似自己的紧张,他淡然地俯下腰身,帮她调整姿势,接着瞄准最小号码的球,一杆击上,球与球之间的碰撞声格外清脆。
在场的人发出几声欢呼,都是在说他球技好的。
可沈弋球技再好,等会儿跟纪随之对杆的还是她,姜予漾没得选择,必须硬着头皮上。
眼见着她发窘,人群里有人笑着跟纪随之说:“纪少爷,人家可是现学的,你悠着点儿啊。”
“这妹妹看着跟个十八-九的大学生似的,等会儿哭了还不是得沈哥去哄?”
语气轻浮又浪荡。
沈弋仿佛置身事外,他长身挺立,一只手搭在台球桌边缘,在通亮的灯光下薄唇翕动:“学会了吗?”
如果她现在选择临阵脱逃,似乎会很拂他面子。
作为看客里“情人”的身份,她哪儿来的胆子去让沈弋的难堪呢?
姜予漾终究做不到装作若无其事和落落大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鸡毛蒜皮吧。”
沈弋拂上她柔顺的发丝,弹钢琴似的从发旋顺到发尾,如同爱抚一只爱宠,叮嘱说:“尽力而为。”
抱着鸡毛蒜皮的九球功夫,她赶鸭子上架一样跟纪随之开始了球局。
这场聚会从进来到现在,姜予漾一直挺心不在焉的,可她也不是脆弱之人,那么难熬的日子都一个人挺过来了,不就是供局上的人看看笑话么?
无所畏惧了。
没了那些七七八八的顾虑,她所有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球桌上。
沈弋刚跟她讲过九球的规则,理解吃透并不难。
九球最难掌控的是力度,必须用号码最小的球去击球,每击一杆,桌上的形势都会变幻莫测一轮。
几乎秉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观察好击球路线后,姜予漾就利索地进行击球,球桌上碰球的声音又快又急。
渐渐的,玩儿九球积攒了不少经验的纪随之应对她的球风起来都吃力的很。
外表看起来清清纯纯、没有丝毫攻击力的小姑娘打个台球怎么就这么飒呢?!
姜予漾打台球时,黑色裙摆不断摇曳,像丝绒质感的黑玫瑰。
腰身塌下,姿态曼妙,能看得清薄纱裙下隐隐约约双腿的腴白。
沈弋点了根烟,微眯了会儿,烟雾缭绕,他顿了下,又将身上昂贵的西装脱下,抱在臂弯里。
靠在暗红色的沙发上,他闲散着观战,目光却没从小姑娘身上移开过。
慢慢的回忆勾勒成边,初见姜予漾时,他只是受沈赫连的嘱托,说这姑娘是他老战友的独生女,务必好生地给接待回来。
距离沈荨车祸去世不过一个月,他就多了个年龄相仿的“妹妹”。
也是这样的盛夏,有的人永远停留在这个季节且再也回不来。
那是他第一次去到那样偏僻的小镇,古镇是当地有名的鱼水之乡,当属钟灵毓秀之地。
流水淙淙,建筑颇有古色古香的宁静感。
那阵子正是江南梅雨季,潮意很重,跟有时候还需要空气加湿器的京城大不相同。
行人匆匆,有些当地的孩子习惯了这样的多雨的季节,正跑着闹着在雨水里撒欢。
他撑着一把大黑伞,面容阴沉不定,下车后走了许久才弯弯绕绕来到给的地址前,权当是完成任务般机械地踏足进屋子里。
姜予漾只知道生病临终前,母亲说有人会将她接到新的家庭去,让她乖乖听话,不要忤逆不许争抢。
她谨记教诲,表现的格外小心翼翼,其实再怎么装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刚历经母亲去世下葬的十五岁少女。
外头的雨势正盛,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沈弋在一声惊雷里推开门,发出不大不小的吱呀声。
两人第一次见面,情况就不太美妙。
她手足无措,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见来的少年收了伞,伞尖在水泥地上沥沥滴水,形成一滩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