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家是可有可无的,离开,是永远牵肠挂肚的。这就是程伟男的感觉,高中时,她想逃出去,逃出妈妈的唠叨,找一份自由的天地,上大学时,她终于逃出去了。
可大学的第一夜,她就流泪了,而且是涕泗横流,她奇怪眼泪怎么那么不争气,来得那么便宜。后来,她知道了,那是她第一次远离家,远离妈妈的唠叨。
毕业了,她回到家了,还是一如既往地烦妈妈的唠叨。
现在,她开始工作了,也许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家开始了。她不知道能在这份工作上走多远,但毕竟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在考虑,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妈妈又会唠叨些什么。
“妈,我工作了。”吃饭时,她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力求说得很平淡。
“是吗?”妈妈好像吃了一惊,突然停止了吃饭,看了一眼,然后拿起饭碗走向厨房,“我去盛点饭。”
她分明看到,妈妈碗里的饭还很满。
妈妈盛饭的时间比较长,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回来时,碗里的饭并没多。
“干什么?远不远?”妈妈问话时,低着头。
“编辑,在北园街,打的半小时就能到。”她看到妈妈的眼圈红了,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
“哦,那就好。”妈妈说着,又拿起了碗。
“妈,你怎么了?”她叫住了妈妈,这是记忆中,妈妈第二次这样。
第一次是她上初中的时候,她和一个女生打架。她很厉害,老师的呵斥,都没阻止她拼命往前冲。学校的处理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妈妈不知说了多少好话,跟那个女生家长,跟老师。她不管这些,只是流着泪问妈妈,爸爸在哪里,她不要做私生女。
她嗓子都哑了,妈妈也没说出来,只是,去盛饭,低头流泪。在她眼里,妈妈就是这样懦弱,懦弱得有些可怜。
这次,她有工作了,妈妈为什么还会这样。
“伟男,妈妈就是一个牙医,没什么社会关系,什么都……”妈妈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有股感觉传遍全身,不是电流,不是暖流,酸酸的,不可抵御。她忽然明白了,妈妈从不过问她工作的事,并不是不关心,只是无能为力,妈妈所能做到的,就是不给她压力。
“老妈,我说过,我会自己做好一切的。你看,都满碗辛酸泪了,快没法吃了。”她把妈妈重新扶到座位上,她说得很轻松,可心里还是沉沉的,像放了块增重的铅块。
“别强求自己,别太累了,做得差不多就可以。”妈妈擦了擦眼睛,笑着说。
“老妈,还不了解你女儿吗?做什么事累得死去活来了?”
“可,我知道你要强,喜欢憋在心里,如果不想和我说,可以和同龄的人多说说话。你们有共同语言,我觉得,你那个闺蜜郝心情就不错,工作了,也要多联系,多一个朋友多条路。”
程伟男强忍着,才没有笑喷了。郝心情,看来,这一辈子都得称呼你姐们了,在老妈心中,你都成我最好的女闺蜜了。
没有狂风,没有暴雨,屋里似乎太静了,静得有些孤单,有些忐忑,还有丝兴奋。工作似乎来得太突然,突然得没有任何预警,她更不知道,在第一份工作上能走多远。
一个人的单打独斗,苍白无力。有别人在,哪怕只是听,没有任何贴心的意见,她都不会觉得无助。郝心情的电话这次来的倒是很合时宜。
“还没睡吧?”
“没。”
“我……几个小时过去了……总是……睡不着……”郝心情说得断断续续。
“梦游了,直接入主题,否则,我就挂了。”
“到了现在,我觉得还要显摆一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本姑娘猪坚强,抗击打能力超高。”
“我被《星点快讯》报社聘用了,做了一名实习记者。”郝心情说得煞有介事。
“就这些?”
“还不够惊世骇俗?”
“你躺好了,听我说。你站着,要是摔个好歹的,我怕担负不起。”
“我正躺着呢,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