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后世金陵南京），江南繁华之地，秦淮河畔，不仅诞生了许多财富，还诞生了众多才子。自古，江宁便是文人骚客的集中地，也是文化繁荣之地。每次州试，都会有新人冒起，不管是昙花一现，还是持久闪耀，总之，才子是不断涌现的。
当池州乡贡第二名乃女子的消息传到了江宁，引起了热议。“也就是池州这样的小地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若是江宁这样才子满街的地方，怎么可能由一名女子出头！”“听说那是池州刺史的女儿，有没有可能作弊啊？”“这个不能开玩笑，小心被告至官府。首先，刺史肯定爱惜自己的名声；考官也爱惜自己的名声，同时作弊，这代价太高了！”“说的有道理，为了一个不可能做官的女儿舞弊，任何人都不愿做！”“也是的，假如帮她写一首诗，让她增加才名，这还说得过去，作弊，不太可能！”
在年轻的书生之中，对这样的讨论比较随意，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小话题。
“喂，王兄，你了解科考多一些，那你说，怎么样的作弊才不会引人注意？”“嗯，你都说了，不引人注意。如果你排在那是一百名，将你提到二十名，虽有异议但不算显眼；若是将三十名提到第二名，不止惹人非议，质疑的人多，若是考官因此丢了官职，臭了名声，就得不偿失了！”“这么说，池州刺史也会冒险做这种事情了！”“从我自己立场想，从五十名提到十二名，应该不错，提到第二名，考官真要送，我也不敢收！”
“照你这么说，那池州的程蕙兰是真才了？”“这个，说不准。但在我个人看来，池州的男考生，应该不算好！”“呵呵，这么说，以后池州不会出才子了，只出才女！”“其实，我更关心，这个程蕙兰是否真的蕙质兰心！”
这样的话题，只是江宁取笑池州的一个理由，多少年来，江南才子天下闻名，而江宁就在榜首。在他们看来，池州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在第二流行列里。就算是三十年五十年出一个名人，也是偶尔，不算是常态。文人相轻，也是从古到今的一个传统，所以，那个池州第二名，真的不成什么冲击，要是来了江宁，这第二名能排在两百名吧。
可是，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江宁也爆出本次江宁乡贡第二名周奇乃是女子，其人真名周绮薇。这一下，听闻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在池州那样次一点的地方，忽然冒出一个厉害女子不出奇，若要在这文人倍出的江南繁华之地考第二名，怎么可能，岂不是将江宁才子踩在脚底了！虽然知道周绮薇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一些知道的，因为此女是州学博士周士宾的女儿，在小圈子里，人们知道她是才女，但不知道才高到哪个刻度。
“怎么回事，池州有女扮男装，江宁也出现了，难道风向变了？”
“我夜观天象，江南之地多人才，男女均可参加科考，均可上榜！”
“妖言惑众，若是女子都考，那大唐的官场岂不是出现女官了？”
“不奇怪，在则天时代就出现过女官！”
“呸，莫非那周绮薇是你家亲戚？”
“哈哈，当然不是，但我表哥曾经向周家求亲，后来媒人回来，说我表哥配不上。我表哥家非常气愤，后来一打探才明白，的确配不上！幸好没成，不然，有钱也没用，因为周家眼里不认钱，只认才华，才干！所以，谁要娶了这样的才女，心里肯定是忐忑不安的。”
“那周绮薇如此厉害？”
“我也说不清，你就当是州学的优等学生吧！你可以想像的，她父亲是州学博士，家庭定是书香气浓的。听说，那周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算那身高，也是跟兄台差不多，但旁人看了，肯定觉得兄台是矮了一截！”
很快，人们就找来的详细资料：周绮薇年二十，是江宁州学博士周士宾之女，才高志大，美貌如花，琴棋书画皆精。即使没有这次乡试，她已经是江宁的才女，可比池州的程蕙兰还出名，过二十而不嫁，才貌双全。曾数次与州学学生辩论，从未落过下风，人言此女才是真正的博学。她在一些书生里的口碑不错，但被问及了，多数书生只是笑而不言，毕竟，要承认不如一名女子，心里是不情愿的。
“王兄，你是最了解科举的，说一说吧，本次江宁的男考生为什么那么差？”
“唉！不是男考生差，而是周绮薇太强了！”
“喂，王兄，叹什么气。你不过是求亲不成，不是被她羞辱，你不是说了吗，做不成夫妻，做朋友！”
“你不明白，她用这个第二名告诉所有人：谁都配不上我！”
“难道只有那第一名才配得上她？”
“那第一名都三十三岁了，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堂了！”
王彬，也算是江宁有点名气的书生，但仅仅是有点名气，还到不了才子的层次。不过，他喜欢周绮薇是身边人都知道的，会说的周绮薇才貌双全，人们也只是当作是对美貌女子的一种恭维。即使是王彬说了，此是奇女子，也无人相信。这就是男子的观点，哪怕你样样比我强，也不会让我佩服。
曾有倾慕者，或官员或大户人家，托付媒人，但媒人从周府回来后，言世间尚无男子可配此女，此女只应天上有，凡间男子不敢娶。很多人认为言过其实，只是一种夸张地陈述，并非实情。这一次乡贡，真正落实了才女之名，而非书生们笑称的“闺中才女”，于是，人们在她的名头又加了一个“乡试第二名”，或者是“江宁才女第一名”，还注解为江宁无人敢娶的才女。
这些消息传入周家，当事人周绮薇只是淡淡一笑，仍然天天到蒙学教小童。相对于周绮薇的若无其事，她的父亲周士宾，这位州学博士，比自己的女儿更自豪。当然，偶尔他也会感叹“可惜绮薇是女子，不然会走得更远”，这些话当然不会在女儿面前说。
“薇儿，听到了，江宁城都在传说你的事。不认识的，说你是丑女，没人敢要，所以发奋读书。认识你的，恐怕也不太敢跟你来往了！”周士宾，这位江宁州学博士，对女儿州学的成绩还是挺欣慰，但也忧愁女儿怎么嫁出去。
“阿耶，你放心吧，那王彬肯定还会跟我说话的，他脸皮可厚了。在他眼里，我的才气多一分，或者多八分，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那你愿意多跟他来往？反正，他对你了解，你对他也知根知底！”
“阿耶，我倒不是嫌他学识少，只是，我跟他没有默契，没有心动，没有一个眼神便知晓的感觉！”
“唉，那就只有蕙兰跟你有这种感觉了，可惜啊，她是女子！”
“不可惜！我庆幸她是女子，这样我才能找到知己，我想，我跟男子不会有这种感觉！”周绮薇一双大眼睛都是笑意，“不管怎样，我跟兰儿的约定达成了，我都没想到，我们都是第二名。我还担心她，不小心冲到第一名呢，压过我怎么办，呵呵！”
周士宾摇头。“你们两个啊，玩得有点过火了，现在江宁的书生，都在谈论你两个呢！我出门，也被人说呢，以前，我的头衔是州学博士，现在，我的头衔是周绮薇的父亲！”
周绮薇掩嘴笑道：“阿耶，你有两个头衔呢！”
是的，周绮薇真的成了名人。有时出门，便见到一些陌生的人指着她，大概是指认她。至于周绮薇授课的蒙学，那些小童看着她，眼里全是崇拜。这位天仙一样的周老师，就是美貌和智慧的象征，她的言行举止都是榜样。现在听到周老师考了州试第二名，高兴得逢人便说，到处传播“我们的女先生，是江宁才女，今年科考第二名”。出名的好处，就是有些年轻父母来问，能否将孩子转入周老师的班。
事实上，周绮薇也不好欺骗这些年轻父母，自己只是一个暂时先生，并非学校聘请的专职先生。上一年，她觉得在家太闷了，于是求父亲安排一个差事。于是，来到这所蒙学，教这群五六岁调皮好动的孩子，或许是女性的细腻，让她跟学生很融洽。而科考，不过是她一个随意之举，也没到能成事。至于将来，女子能靠科举成就事业吗，显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