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尉叫道:“什么天屎?这里天屎没有,你再过来,狗屎倒是有一地……嘿,真想吃狗屎……”抬脚便向疾冲过来的刘备踢去,就听得啊哟一声,一个庞大的身影飞身而起,在兵卒头上连翻数个跟头,嗵的一声落在数丈远处的汉江中。众兵丁齐声喝彩,心中皆道:“咱们蔡都的身手越来越好啦,一脚竟然将人踢到了身后的江里,这是什么高深的功夫?”就听得哗的一声,蔡都尉从水中钻了出来,一面抹着脸上的泥水,一面气急败坏地叫道:“快砍了那个红脸的,快砍了他……”</p>
原来蔡都尉眼看一脚便要踢到刘备,猛地眼前一花,一个红脸汉子已欺到身前,右手一撩,正挑在蔡都尉踢出的右脚脚踝上,蔡都尉还未明白出了何事,一股大力狂推而来,身子已风车一般翻了出去。</p>
兵丁听到蔡都尉喊叫,这才回过神,但这一错愕之际,刘、关、张三人已冲了过去,三人身后的新野军跟着冲了过来,硬生生从缺口处将这十余刘表军分成两部,围了起来。</p>
江边正送行的文聘等人听到呼叫,转身向码头望了过来,见刘关张三人急冲而至,都吃了一惊,霍峻快步迎向刘备,拱手道:“刘豫州,您这般匆忙……”刘备打眼一扫,就见文聘、庞先、伊籍等人都站在码头上,三桅战船的船舷旁立着一个四十上下的文士。那文士面相雍容,极是华贵,身后站着一人,眼尾低垂,一脸苦相,正是曾有数面之缘的当今伏皇后的哥哥伏允,而这几rì都不见踪影的荆州别驾傅巽则垂手立在两人身侧。刘备立知那人是天子刘协派来参礼的使臣,向霍峻拱了拱手,快走几步,来到江岸边,深施一礼,道:“豫州牧刘备,拜见天子使臣。”</p>
这时哗的一声,蔡都尉从水中攀着码头的木沿翻身爬出汉江,大叫道:“好你个贼厮,竟敢冲撞荆州贵客,你他nǎinǎi的不想活了?”就着一身的泥水便向刘备狂冲过来,关羽斜身踏上一步,喝道:“此处尽是知礼宾客,你这粗人还不快快退下。”袍袖一拂,也不见关羽如何使力,蔡都尉脚下猛地一顿,身子后仰,蹬蹬蹬向后退去,嗵的一声落入江中,溅起丈余高的水花。</p>
众人都感好笑,但见天子使臣面sè不变,都只有强自忍耐,唯有刘备似乎不知身旁之事,依旧是躬身行礼的姿势。</p>
天子使臣的目光从关羽掠到刘备身上,再从刘备掠到关羽,轻咳一声,说道:“原来是豫州牧刘使君,华某不知刘使君就在左近,未曾亲自拜访,倒有劳刘使君前来送行,心中过意不去。只是船临行在即,若有何不周,待华某从襄阳返回樊城之际,再一一谢罪罢。”说着举手抱拳,向刘备拱了拱,接着向岸上众人一一作礼,向身后道:“开船。”船上船工齐声呼喝,一名赤裸上身的船工,用木篙点撑码头,战船颤颤巍巍从码头旁侧开,顺着汉江水流方向顺水而去。</p>
关羽冷哼一声,就待跃上战船,被刘备一把拉住。关羽道:“大哥,这贼厮如此无礼,为何不让我上去教训他?”刘备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使臣也有他的苦衷,何况他既是天子使臣,便代行天子之事,无论如何无礼,也是应该的。”转身望向码头上的众人,道:“刘备有一事不明,不知众位可否代为解答?”</p>
众人皆知刘备虽是客居荆州,却官拜左将军,领豫州牧,众人中官位最高的文聘也远远低于刘备,更何况这事众人都知有错,见刘备的架势是要兴师问罪,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身。这时,就听一人大声喝骂道:“红脸猴子,你摔你爷爷进江,你就不怕你爹爹哭死么?你这不孝的红脸猴子,你爹爹生你之时,不曾告你要敬老么?摔你爷爷,好大的威风……”</p>
听声音正是那位蔡都尉,顺着声音望去,就见那蔡都尉浮在十余丈外的江面上,张口大骂。关羽两次将他甩出,蔡都尉连关羽什么手法都看不出,自知不是对手,但这口气却实在咽不下去,浮在江中破口大骂。</p>
伊籍喝道:“蔡都尉,住口,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嫌脸还丢得不够?”蔡都尉道:“伊主薄,我又没骂你,我是骂那个红脸猴子……红脸猴子,你摔你爷爷,天打雷劈,劈了你的骨,劈了你的魂……”</p>
关羽大怒,冲到码头边,冲着江中的蔡都尉喝道:“姓蔡的,你给我上来……”蔡都尉啊的叫了一声,向后游了游,与关羽之间的距离又拉开数丈,这才又返身叫道:“红脸猴子,有种的你给我下来。”</p>
樊城太守文聘见脸越丢越大,实在是挂不住了,喝道:“刘使君是想问我等为何没有知会使君天子使臣来樊城的事?非我们不想,而是天子使臣不让。个中缘由,我等不好细问,但天子使臣既是如此吩咐,我等也只得照办,多有得罪之处,请使君多为见谅。”</p>
刘备摇了摇头,道:“刘备非是为此事想向众位垂询,而是为了请柬一事。”从袖中将那份请柬取出,说道:“请柬上说五月十八rì参加景升兄次子采聘之礼,但今rì已五月二十八rì,我在樊城住了十多rì,既不见人知会让我等离去,也不见人知会是否延期,如今又见天子使臣前去荆州,因此想就此事向众位问个清楚。”</p>
文聘道:“刘琮娃娃的采聘已延期了……”庞先猛地咳嗽一声,文聘怒道:“这事有什么说不得的?这事原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刘使君,为什么说不得?”庞先一脸尴尬,将头扭了过去,望向江边,文聘哼了一声,道:“这次不但天子使臣要来,连远在三辅的吴并州也派了人来。蔡都督与吴并州有隙,因此不愿见三辅来人,但三辅的使者神通广大,串联多位荆州郡望名儒,这些人人多势众,名声又大,即便连刘荆州也不能拒绝与之相见。蔡都督为此事急寻对策,一面联议其他荆州名宿,一面力阻与吴并州有旧之人与会。他知使君与并州牧有旧,担心在此事上使君会与三辅使者联手,因此传令过来,叫我们诈作不知采聘延期之事。”顿了顿,文聘怒气不该地道:“蔡都督与吴并州、刘豫州一事上的是非对错,文聘无从分晓,但此事上蔡都督做的太过,刘使君若仍想过江,我即刻便调艨艟过来,送使君过去。”</p>
刘备心神剧震,估不到襄阳之会,竟然会成曹、吴的另一个战场。遥想当年许县司空府中,与曹cāo青梅煮酒,曹cāo曾言道“天下英雄,曹刘”,但此时曹cāo已破袭袁绍,雄霸北方,而自己这个曹cāo亲口封的“天下英雄”却还寄人篱下,有志难伸。原本到襄阳去,便是想向襄阳的郡望名儒咨讨天下之事,以能匡扶汉室,还于旧都,不想却又再次陷入曹吴争衡的漩涡中。</p>
“大哥,咱们究竟去还是不去?”张飞的声音虽然压得极小,但仍是轰轰隆隆,声传江岸。刘备扫了一眼樊城众将,长吸一口气,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有劳文将军备船了。刘备虽不才,但既收了景升兄的请柬,那便是答应了景升兄一定会参加襄阳之会,更何况刘备还有许多事要向天子使臣请益,更没有不去的道理。”</p>
樊城众将都颇有些意外。文聘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去调船送使君过江。”手一挥,数名亲兵躬身而去。</p>
伊籍一躬身,向文聘道:“文府君,刘使君始终是荆州贵客,向由傅别驾代为接引。傅别驾有事先过汉江,但荆州的礼数却不能少了。”文聘一时没明白伊籍此时说荆州礼仪是什么用意,道:“哦,伊主薄的意思是……”伊籍道:“伊籍不才,愿代傅别驾送刘使君赴襄阳之会。”</p>
文聘扫了一眼刘备,又扫了一眼伊籍,还没说话,庞先在旁道:“遍观我樊城诸将,唯有伊主薄乃最佳人选,伊主薄既然愿担这个责,我看甚好。”众人原本就怕刘备挑自己送,这倒也不是怕汉江风高浪急,而是担心送刘备到襄阳,会让蔡瑁迁怒自己,见有伊籍出头,连忙称好。文聘见众人众口一辞,也不好再说什么,道:“既是如此,那便有劳伊主薄了。”</p>
伊籍喜不自胜,先向文聘深施一礼,再走到刘备身旁,躬身一揖,道:“这几rì伊籍便暂代傅别驾之责,使君有何事,只管吩咐便是。”刘备急忙还礼:“伊主薄太谦了,这几rì若刘备有何失礼之处,还望伊主薄多多见谅才是。”</p>
庞先等人早已不耐,纷纷道:“既有伊主薄代行傅别驾之责,我等更无可虑,天sè已晚,这就先行告退,待刘使君从襄阳回到樊城,我等再来为使君洗尘。”也不等刘备出言挽留,一一拱手而别。</p>
文聘倒是想走,但战船未到,不得不留下。文聘原本就不善说话,更何况与刘备也没有什么交情,这下更显沉默。刘备屡次起头说话,文聘不是嗯一声或哦一声,刘备见文聘谈兴不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好。伊籍虽然博闻广见,谈吐风雅,但文聘既不说话,伊籍倒也不好多话。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张飞更是听得哈欠连天。</p>
其时夕阳已沉入地平线下,铅灰sè的天空中大团大团的浮云密布其间。江风呼呼,吹得江岸上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浮在江中的蔡都尉体力不支,向下游顺水游去,关羽想追又碍于刘备的颜面,只能盯着江面上越来越小的蔡都尉身影不住瞪眼。</p>
忽然就听得呜的号角声响,一艘三桅帆船破浪而来,文聘喜道:“船来啦。”这倒是三人交谈以来,文聘说的话中字最多的一句。伊籍也欣然道:“船终于到了。文府君,此处有伊籍在,江岸风大,府君便先回吧。”</p>
文聘心中一百个愿意,但心知如此一走于礼数不合,何况也在岸旁站了许久,不急在这片刻,说道:“还是等送刘使君上船吧。”向身旁的亲兵道:“传军令,告知船上的人,我们在此。”</p>
亲兵应了一声,从身后摸出一支牛角,快步奔到码头旁。牛角吹动,呜的一声锐响,便在这时,猛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樊城方向传了过来,文聘、伊籍、刘备、张飞、关羽都转头向北看去,就见数十兵卒手持兵刃,快步向码头这边跑了过来。刘备面sè微微一变,张飞、关羽分从两侧斜进一步,将刘备挡在身后。伊籍急忙向岸上走了几步,提声喝道:“文府君和我在此送刘使君去襄阳,是什么人调兵来码头?”</p>
就听一人高声叫道:“伊主薄和文府君都在,那当真是好。我是陈生,接到线报,说是太平道妖人彭羕藏在码头,我急赶慢赶赶过来……听好喽,咱们是来捉拿太平道妖人彭羕的,不相干的人不要害怕,窝藏妖人的,与妖人同罪。”后一句却是向仍留在码头上的数百渔户百姓喊的。</p>
刘备有些愕然,道:“还在抓彭永年?”伊籍莞尔道:“是啊,陈兵曹……”张飞在一旁沉着脸道:“是陈‘贼曹’!”伊籍笑了笑,也不辩驳,道:“已抓了十几rì了,可惜一直没有抓到,看这架势,他抓不到人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p>
刘备从兵卒的间隙望去,就见那数十荆州兵卒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散成数十支沿着江岸在各渔家搜了起来。刘备心道:“看起来,陈生真是在抓彭羕。”彭羕是不相识的人倒也罢了,偏偏彭羕是吴晨的手下,在内心深处,刘备始终觉得亏欠吴晨,雅不愿彭羕在自己眼前被荆州兵将欺凌。正要吩咐关羽和张飞在暗中襄助彭羕,身后哗的一声,一股水浪从身后涌了过来,文聘在一旁说道:“刘使君,船到了。”</p>
刘备急忙转身,就见三桅战船已停在身后三丈远处。战船长九丈,高三丈有余,停在港口倒像是一座微型的城池。嗵嗵两声,船上放下两艘小船,数名兵卒从战船上垂到小船上,向岸上划来,不等小船靠岸,各有一名兵卒从船上跳上码头,探手将战船上甩过来的缆绳抓在手中,套在码头的拴柱上。这时两艘小船靠上码头,八名兵卒跳上码头,拽着缆绳将战船慢慢靠近码头,船舷两侧各有一名兵卒手持长篙,调校战船与码头的距离,战船颤巍巍停在码头一丈远处,船舷放下,跟着船板从船舷处探出,搭在码头。</p>
文聘向刘备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刘使君,请!”刘备长吸一口气,道:“文府君,刘备能否向你求个情?”文聘不懂刘备是什么意思,鄂道:“什么?”刘备道:“彭永年乃并州治中,并非太平道妖人,只因前几rì宴会时言语得罪了陈兵曹,才被安上妖人的罪名,文府君能否看在刘备的薄面上,请陈兵曹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再捉拿彭永年?”</p>
文聘一鄂,莞尔道:“这是小事,我这便去说……”向身旁的亲兵道:“快去请陈兵曹来……”话音未落,一人忽然大叫道:“在这里啦,妖人藏在这里了……啊哟……”惨叫声中,一名兵卒从一艘渔船直摔而出,在空中翻过数家船篷,蓬的一声落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散在四周的荆州兵丁闻听喊声,踩船篷、跳船舷,七手八脚,从四面八方向那艘船抢了过去,那艘渔船上的人也知不好,挥动船桨,撑向四周的渔船,只待将路扫开,便向江中逃蹿,只是荆州兵卒来势极快,船上那人只撑开两条渔船,三名兵卒已跃上船板,挥刀便劈,那人随手拿起两个鱼篓劈头丢在扑前的两个兵卒身上,砸得两人从船舷处直飞而出,接着挥桨和另外一名兵卒斗了起来。</p>
刘备一行人所在距离那船颇远,只能大致看到不断有兵卒向船上奔,刘备心中焦急,向张飞和关羽道:“快去救人……”伊籍接口道:“两位莫鲁莽,我也去……”这时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人从船舱中急跃而出,蓬的跳入水中,刘备急忙道:“快去备船……”话音还未落,就听一人大叫道:“这里还有一个妖……”话还未说完,嗵的一声巨响,一人从船舱中急跃而出,跳上另一条船的船篷,在船篷上只微微撑了一下,便向数尺外的一艘渔船扑了过去。刘备吃了一惊,道:“怎么会是两个人?”</p>
四周的渔家见船上那人蹿了出来,生怕殃及池鱼,划舵的划舵,撑篙的撑篙,向四周散开。这样一散不要紧,登时将那人和荆州兵卒的距离拉开,那人连跃数条渔船,将和荆州兵卒之间的距离拉开数丈,要再跃时,最近的渔船已在丈余之外,当下一个翻身,扑向船头,撑船的船家大叫一声,抱着船舵跃入江中。失了舵桨的渔船当下便在江上打起旋来,江流冲击之下,猛旋着向下游冲去。</p>
刘备叫道:“二弟,三弟,快把船截住……”不等刘备说话,关羽已箭步跃上三桅战船,只扫了一眼,已跳到船尾,探手抓住战船船尾的缆绳,抖手间,哗的一声,铁锚从江中直冲而起,卷向急流中的渔船。那铁锚百余斤,每次起锚开船,都要数名荆州兵卒才能搬动,关羽只用一只手便能甩动,如此神力,只看得船上的荆州兵卒咂舌不已。</p>
只听蓬的一声,铁锚勾在渔船的船篷上,缆绳筝的一声拉直,江水冲击之力不下万斤,以关羽之能,仍是被渔船拖得向前冲出。眼看就要被拉出船舷的刹那,关羽狂喝一声,右脚前踏,顶在船舷上,右臂跟着用力回拉,喀拉一声,关羽左脚船板下陷,但渔船却终于停在了水中。</p>
荆州兵卒直看得神驰目眩,停了片刻,猛地爆出如雷般的彩声。</p>
“喂,不要命啦。”张飞从关羽身侧探出头,怒目叱向船上那人。原来那人见船突然停下,猛地从脚下摸出一支匕首,向缆绳砍去。缆绳有儿臂粗细,加上在水中浸泡,坚韧至极,那人连续数刀连一股也没砍断,眼见船上的荆州兵卒将小船不断拉近,猛地一跺脚,纵身跳上缆绳,借着一纵之势,向船上跃去,手中匕首挥舞,惊得拉绳的荆州兵卒大叫着四散逃开,那人顺势纵上甲板,滚了一滚,纵向船舷另一侧。张飞探手提住那人后领,叫道:“好小子,还不住手?”</p>
那人大吃一惊,手中匕首急忙向后撩,张飞哈的大笑,手猛地一抖,那人后退之势猛地一顿,向天空直飞出去。那人吓得手脚乱舞,不住大呼小叫,眼看便要落在甲板上,后领猛地一紧,已被张飞一把提住。这时刘备、伊籍、文聘一一走上甲板,刘备叫道:“三弟,还不住手?”张飞笑道:“大哥说住手,俺就住手。”说着,将那人放下,谁知那人便如布囊一般,随着张飞松手,软瘫向甲板。张飞大惊,叫道:“唉,唉,你怎地这般不禁吓?”伸手将那人抱住,面sè跟着一变。刘备情知不好,快步奔上,就见那人面sè惨白,显是已断了气。刘备又惊又怒,怒目瞪向张飞,张飞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小声道:“他拿匕首刺俺,俺就想着吓吓他……谁知他这般不禁吓……”</p>
这时伊籍突然开口道:“这事不怪三将军。”刘备痛心疾首道:“伊主薄不必为他开责。三弟虽然憨直,但做事向来鲁莽……”伊籍揪着那人肩头的衣物猛地一扯,叱啦一声,露出肩头一只青sè水蛇的纹身来。文聘叫道:“果然如此。”刘备鄂道:“……这,这是什么?”伊籍道:“这是东吴大将凌cāo手下的印记。凌cāo此时虽是东吴大将,但早年却是吴郡余杭一带的水贼,孙策征讨江东,凌cāo率部投入其麾下,他手下的一干水贼也跟着变成东吴将领,他部下之人,肩头都有这青蛇一般的印记。”顿了顿,道:“凌cāo水xìng极佳,交游又广,因此吴郡余杭,凡有水之地,便有其耳目,原是为当rì作没本钱的买卖布下的,不想今rì竟然将耳目探到汉江北岸来了。”翻开那人的嘴,一股黑血从那人嘴角汨汨流出,伊籍道:“凌cāo手下原是有此毒药放在口中,被捉到时咬破药丸服毒自尽,血sè乌黑,便知此人不是三将军吓死,而是服毒自尽而死。因此这事不怪三将军。”</p>
张飞笑了,说道:“俺就说呢,什么人会胆小至此……”见刘备面sè不豫,声音不由得越说越小。关羽这时调息完毕,开口说道:“伊主薄说凌cāo向做无本钱的买卖,他的耳目布到汉江来,莫非也是想在樊城做无本钱的买卖?”伊籍摇头道:“非也,关君侯有所不知,江东与荆州有世仇,凌cāo将耳目布在樊城,当是来刺探樊城军情的。”一直闷不做声的文聘突然开口道:“他们定是为天子使臣而来。”刘备急道:“快开船,开船,咱们赶上去,一定要周护天使安全……”</p>
突然张飞咦的一声,指着那具死尸腰间鼓鼓的一团,道:“这是什么?”说着,探手向那团物事摸去,猛听的扑啦啦一声响,两只信鸽从死尸的襟底飞了出来,张飞起手一掌,一只信鸽应手倒毙,另一只信鸽却向伊籍面额前直撞过来,伊籍惊呼一人,侧身让开,信鸽振翅而起,几乎贴着船舷冲出战船。文聘喝道:“快拿箭来……”亲兵原本是来送人,因此都只佩戴了防身的短剑,这时如何有箭?有人抽出短剑掷向信鸽,有的将头上铁盔丢了出去,那信鸽飞的极快,只一振翅之际,铁剑、铁盔纷纷落入江中。那信鸽贴着江面飞了一阵,渐渐升高,逐渐变成铅sè天空中的一个黑点,接着融入墨黑的云团中消失不见。</p>
※※※</p>
鲁肃进到营帐的时候,周瑜正将古筝的筝弦装上,听到脚步声,周瑜连头也没抬,道:“什么风把子敬吹来了?”</p>
鲁肃笑道:“公瑾连头也不抬,为何竟然知道是我?”周瑜道:“因为子敬的脚步声与旁人不同,子敬的脚步声舒缓有力,旁人学也是学不来的,一听便知。”鲁肃笑道:“曲有误,周郎顾,不想公瑾不但曲子听得好,连脚步声也听出不同啦。”周瑜笑了笑,将筝弦紧了紧,探指在其上弹了一声。</p>
“仙……嗡……”</p>
筝音清幽,在整个营帐中回响。周瑜将古筝放平,搓了搓手,道:“筝音清亮,颇有杀伐之音,子敬带来的消息多半是战报。”</p>
鲁肃从袖中取出一卷布条,递向周瑜,道:“公瑾能从筝音听出是战报,不知道能不能从筝音中听出这战报是好是坏呢?”</p>
周瑜笑道:“这可就难倒我了……”探手将布条取过,就着桌案上的油灯看去,面sè猛地一变,霍然起身,道:“这消息准确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