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士卒虽然在不停变阵调动，但不难从他们的脸上看出颓丧和绝望之色。
换成谁面对一群从天而降的敌人，恐怕都不会认为自己会一直赢下去。
至于尚可喜本人，则一边命令步卒大队结阵御敌，一边派自己的心腹护卫飞奔返回肇庆府，通知自己的家人和心腹手下赶紧打包财富，准备装车跑路！
没错，恢复理智的尚可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跑路撤退，甚至已经做好了将大半步卒留下来殿后的准备。
不是他舍得，而是尚可喜知道，面对妖道李长青召唤的战傀，不留下足够的殿后部队，早晚会被追杀致死。
这可都是尚可爱当初用血淋淋的教训得来的经验之谈。
理所当然的，下面的清军士卒乃至中低层武官又一次被蒙在鼓里。
真正知晓尚可喜具体命令的，只有那些跟着尚可喜的老将。
最低也得是个参领才行。
清军忙着变阵的时候，另一面的法兰西大炮兵团的林登万法，一声令下，所有的长管拿破仑野战炮几乎同时发出第一声怒吼。
一枚枚实心弹丸，射向清军大阵所在的位置。
打不中还好，只要击中必然带起一片残肢断臂，死状极为凄惨。
“天啊，这是什么大炮，竟然打得这么远这么准！”
“我不想打仗了，我要回家，妖道李长青不可战胜，我们投了吧！”
“大人，放兄弟们一条生路，我们撤吧！”
被法兰西大炮兵团的拿破仑野战炮轰击的清军阵列中，精神崩溃的清军士卒接二连三的朝他们的带队武官哭诉，甚至出现几十个清军士卒跟后方督战的阵列对峙的情况。
区区拿破仑野战炮的轰击自然不可能把平南王府下辖的旗领汉军精锐吓成这样，让他们真正恐惧的是对手为妖道李长青召唤出来的战傀，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清军士卒们的想法很简单，必败无疑的战争，不就是送死么？
大家虽然是出来为大清卖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但并不意味着大家就真的愿意为大清捐躯啊！
这帮清军旗领汉军要是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怎么可能投靠大清当奴才走狗？
真正有骨气的汉人，早就死在清兵的屠刀之下了！
或许，那些吃着铁杆庄稼，认为这是旗人天下的满八旗，还有足够为之拼命的理由，但对于这帮旗领汉军士卒而言，当兵不过是一笔买卖罢了。
他们肯为大清卖力，只是因为大清的军事力量足够强，战场上选择胜利一方投靠，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现在眼瞅着妖道李长青更牛掰，他们怎么可能继续卖命送死？
“瞎嚷嚷什么？！
没看见王爷的旗帜就在我们身后么？
王爷都没有走，你们这帮奴才怕什么！”
清军武官们厉声呵斥道。
旗领汉军就是汉八旗，确实有资格称得上一声奴才。
别瞧不起奴才，在大清地界，一般人连奴才都不配当！
不少清军士卒定定的看着后方迎风招展的平南王帅旗，心理虽然仍然不乐意，但却闭上了嘴巴。
这个世界的阶级观念根深蒂固，人家平南王都没走，他们确实没资格撤退……
尚可喜这时候确实没走，他很清楚，清军的军心士气此时有多么低迷，他要是不呆在这里亲自押阵，估计帅旗一撤，整个大军就崩碎了。
广东省境内关于妖道李长青的谣言早就起飞，或许那些清军士卒不会想着投降妖道李长青，但绝对会畏惧妖道李长青召唤的战傀。
然而，光凭尚可喜的旗帜，并不足以让所有的清军士卒都停下抱怨。
仍然有部分清军士卒不甘的呐喊道：“妖道李长青召唤的战傀无穷无尽，打完了这一波还会有下一波，我们早晚会被打败。
谁也不想死在这里，王爷为何要看着大家伙在这里送死！”
“对，我们不想死！
我们要离开这里！”
…………
“你们的家眷都安置在肇庆府府城中，大家想没想过，一旦我们撤了，那些妖道李长青召唤的战傀冲进肇庆府府城，大家的妻儿老小会有什么下场？
别忘了，妖道李长青正缺下酒心肝呢！
你们谁家没有个老人？
谁家没有个孩子？
难道说，你们要抛家弃子么？
男子汉大丈夫，像个爷们一样，死在自己的妻儿老小前面，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别让我瞧不起你们！”
一名参领突然骑着战马站出来，对着起哄的清军士卒教训道。
远处的炮声隆隆作响，硬是没能压过他的大嗓门。
这句话的震慑力明显远高于‘王爷与你们同在’的解释，剩下那些嚷嚷的清军士卒不禁沉默下来。
这时候，就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光棍，也不敢出声反驳。
毕竟老光棍是绝对少数，他们如果敢反驳这种言论，绝对会被周围有家小的士卒用唾沫星子淹死，遇到脾气不好的，甚至还会挨一顿揍……
家人，在这些士卒眼里，远比大清重要，甚至连他们的衣食父母——平南王尚可喜，都不如他们家人在心中的地位。
这个时代的士卒心目中的重要排序，往往是家人高于自己效忠的对象（一般都是领兵将领），其次才是名义上效忠的大清朝廷。
毕竟对绝大多数底层士卒乃至中低层武官而言，大清皇帝太过遥远，他们连皇帝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真心效忠？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军饷都是各自带队的将领和武官下发，在士卒心目中，这些人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不是所谓的朝廷。
这其实就是信息迟滞所带来的认知偏差。
也是为何到了后面的近现代，各国领导班子都强调国家信仰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