姕在没等姕恰啼回答,便转身离去了,头也不回,背影决然。
“你!”姕恰啼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只能干瞪一双眼,看着姕在逐渐远去的背影,抬手,颤着食指,憋红了脸,半天也只从齿缝见挤出一个字来。
姕在虽然天性顽劣,但姕恰啼万万没想到自己养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孙子,竟然会有一天毅然离他而去,且还是因为这种奇怪的缘由。
史官的确是为了将史记记录在册而存在,可历代,所谓的史册不过也就是按君王虽说记录,其中并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他们只是仆而已,和这宫城中千千万万的奴才一样,如何能自己做主?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姕在为了自己做主,放弃一切锦绣前程,宁愿做个野文学士,更是令他匪夷所思,三观颠覆!
傅介子这几日只要得空,就会跑去城外,去无风坡,看望那位,且次数越发的频繁起来,就好像再不去多看几眼,一辈子都再也看不见似的。
傅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陆秋歌的事具体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她却知道那是兄长非常好的小妹,兄长对她的疼惜不会比自己少到哪里去,以至于她死后,兄长甚至为其与陛下闹翻!
只是有些日子了,傅介子没再为陆秋歌的事伤神,如今又突然这样,傅鍫难免不安,总觉得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所以今日一大早的,见傅介子驾着马又要出去时,傅鍫一步向前,内衣外只披了件薄薄的纱衣,顾不得晨凉,伸手,死死就扯住了傅介子马上的缰绳。
“兄长!你不许去。”
傅介子垂眸,疑惑,“去?去哪儿?”
“去哪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啊?”傅鍫一脸你别再装了,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扁着嘴,“兄长,你最近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鍫儿知道陆小姐可怜,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能不再管这种破事儿了吗?”
“破事儿!”傅介子抬手,拇指捏着食指在傅鍫的额前狠狠弹了一下,“鍫儿,哥哥跟你说多少遍了?姑娘家家的,不要说什么破呀死呀的这种话,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傅家对你是多么疏于管教,你看看人家世家女子,哪个跟你似的。”
“我”傅鍫自知理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后就再没动静了,低着头,咬着唇。
好一副委屈样儿。
傅介子见好就收,也不忍心骂她太过,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放心吧!我今儿不是要去扫墓,只是去陪个朋友喝点小酒,顺道儿一块儿去看看你高大哥。”
高之嗣,傅介子,姕在是同窗,曾一同拜在太学悬流悬夫子门下,只是后来一个做了武将,一个当了小官,都没能成为真正的文人,倒是姕在也还算擦点儿边。
高之嗣中毒,已经过去两日了,救治方法,无果,延缓病情,痴妄,每日看着曾经好友生不如死的在床上躺着,吊着一口气,绝望的看着自己,傅介子就没有办法忍受自己坐视不管,干站在那里。
不错,如今的高之嗣没有昏迷,他是清醒的,他每天都在承受蛊毒侵蚀身体带来的疼痛。
几个时辰前,又有人派了小厮来送信,是姕在的,具体说什么傅介子没去注意看,只是其中有件事,让他颇为震惊,姕在说什么他不当什么史官了,他不要再在宫里待着了,他要离开长安,到别处儿去,他要去做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文人侠士。。
高之嗣危在旦夕,若是连姕在都要离他而去,傅介子还真不知道这城中还有什么可让他挂念的人,难道是天意,他这次出使西域,老天爷是真的要他死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