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叶并不确定自己究竟喜欢汪强什么。或许是他那运动时的完美躯体,或许是他安静时的轻松自如,或许还是那一汪深邃的潭水在不断的吸引着她,又或许,陆叶只是想接近、了解这个沉默的灵魂,想透过那双黑色的眼眸看见不一样的自己,总之,汪强忽然成为了一束明亮而孤独的光,穿过了这个十四岁少女那满布云层的青春,陆叶不由自主地向那束光芒奔去,她可以感受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无飘渺,前方吹来的风和身后升起的云都不能阻止她奋不顾身地朝那希望前进。
她从未如此地渴望了解一个人。她过去曾在无数、无数个故事里演绎着这样的怦然心动,她也曾无数次地鄙视着、厌倦着这样的儿女情长;她曾清楚地告诉自己爱情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也实实在在的明白现实与故事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她甚至曾和妈妈讨论过那些无法理解的佳人才子,也默不作声地品尝着那些不可告人的缠绵悱恻。但她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这样长久地注视着那张脸、那双眼,更不会像当晚躺在床上那样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又出现在了排球场,她也清楚地知道汪强在那里等她。
从那开始的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他们总是每个月的中旬在体育馆见面,之后是心照不宣地微笑和练习,他们有时候也会对打,陆叶一次次地望着那个跳动着的身影由远及近、从大到小,一次次地感受着那股希望从模糊奔向清晰,又再次退回模糊。
他们更多的时候作为拍档,陆叶习惯地躲在那个高大身影的背后,她可以尽情的欣赏那灵活的身体在自己眼前舞动;他们偶尔会有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每当那时,两个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触电,之后便是会心一笑。陆叶开始逐渐渴望更多地触碰那发热的肌肤,那湿咸的汗水,还有那股电流。
休息的时候,他们会背对着靠坐在球网两边的立柱下,陆叶能清楚地听到汪强起伏的喘息,和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也会闻到一股汗水挥发时的诱惑,还有那不断升温的荷尔蒙。也就是在此时,汪强转过头轻声在她耳旁说,“一会——我送你回家吧——”
那双闪动着喜悦光芒的笑眼,异常美丽。
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初秋的木灵镇迫不及待地甩掉了夏装,远山已经饱含倦意地披上了金黄色的毛毯,冰凉的滨江也跟着收起了那缠绵的热情,几只掉队的大雁正朝那日落的方向追去,夕阳拉长了马路上这对少男少女的身影,晚风已经悄无声息地抚过了他们的脖颈,而陆叶知道,他们只会越走越慢,越走越远。
等到夜幕蓄势待发地在地平线升起,陆叶已感到了阵阵凉意。
“你——穿上我的——”还没等汪强说完,他们俩儿就见到了杨洋。
陆叶已经太久没见过这个男孩了,她几乎已经认不出这是那个——偷窥狂,纵火犯,或者是小诗人。眼前的杨洋已经摘掉了那副笨重的大眼镜,头发也剪短了,当他从自行车上翻身下来的时候,陆叶惊讶地发现他也长高了许多,那双眼睛,没有了镜片遮挡的小眼睛,正同样吃惊地盯着他们。
陆叶不知道汪强为何突然变得局促不安,他把已经脱下的外套又笨手笨脚地穿了回去,她甚至注意到汪强的目光开始闪躲着对面的杨洋。
“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汪强——”这个大鼻子男孩率先打破了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运煤的列车从三个人背后呼啸驶过,陆叶仿佛听见身旁的汪强说了什么,杨洋也红着脸回应。
那个傍晚,月亮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