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流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来吧。”
老住持向前走出一步,轻轻将手掌覆盖莲花座,顿时金光大绽。如流水般缓缓经过每一处雕刻经文。
整座幢身仿佛受到滋润,弥漫一股磅礴水汽。
瑰流感觉身边的场景在虚化,愈发的缥缈无形。
忽然,他苦苦压抑许久的戾气呈现狂暴之势,如恶蛟般兴风作浪,想要在漆黑古水中抬头。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起一副画面,那是自己剐心的场景。
与光阴长河的连接尚未稳固,经幢忽然剧烈震动。老住持大为惊愕,难道太子身上的戾气已经重到经幢载不动的程度了吗?
经幢为舟,浮动光阴长河之上,沉睡之人便可看见昔日之景。而一旦小舟倾覆,人掉入光阴长河的逆流之中,便会彻底消散于世,甚至魂魄无存。
修得佛法二百载,老住持从未见过如此情况。作为沉睡之人,他瑰流已经在舟上!
天地间忽然相继迭出八道天地法相,金光大绽,袅袅梵音响彻山巅。
老住持如菩萨低眉,双手合十,默念佛号,手心金光涌动。
戾气漫天,他猛喝一声,手心推出掌印,作出镇压之势。
弥漫水气骤减,经幢颤动不止。
老住持最后双手生莲,天地再立一道巍峨法相。至此,九道法相镇压,光阴长河里的小舟终于安稳下来。
院子里骤然爆开一粒芥子光点,瑰流重新出现在院子里。
老住持放松一口气,下意识转过看向王姒之,想要出声安慰几句,却当场愕然。
他看见王姒之一双琉璃红眸,冰冷陌生,气质与先前截然不同。
而王姒之不去理睬他,径直跑向昏睡的瑰流,焦急万分喊着他,双眸的异样逐渐褪去。
难道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自己一双佛家慧眼,照理来说没有可能。
老住持惊疑不定,不过眼前也顾不得考虑这些,连忙上前去,手指轻抵瑰流眉心,一缕缕真气由此灌输他的体内,唤醒了疲惫至极的他。
见瑰流醒来,王姒之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委屈哭了起来。
怀中有个黏人的小猫,瑰流无奈笑笑,任凭她的泪水打湿衣服。
老住持看见此幕,欲言又止。
瑰流见状,苦笑出声:“您说吧,我这幅样子,一时半会变不了。”
老住持惭愧道:“让殿下涉险,的确是老衲的疏忽,老衲在此为殿下赔罪。”
瑰流连忙道:“这是哪里话,您能开门见山带我去光阴长河,晚辈已经感激不尽。晚辈还要谢您救我一命。”
老住持叹了一口气,看向岿然不动的经幢,轻声道:“殿下戾气之重,远超老衲所想,经幢不能承载,还请殿下修心养性一段日子后再来尝试。”
瑰流点点头,无奈道:“也只好这样了。”
他又安慰王姒之好一会儿,才让她停止哭泣。
短暂停留光阴长河,需要消耗极大的精气。若是长时间停留,更会磨损一身修为,造成境界和根基的不稳固。
回草庐的这一路,瑰流疲惫至极,有王姒之搀扶才能慢吞吞地行走。
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的她,忽然轻轻出声,“你爱我吗?”
瑰流有些惊讶,“怎么忽然问这个?”
王姒之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回答,当即有些委屈,伤心难过又生气,怨声道:“你先回答我!”
瑰流柔声道:“当然爱你啊,怎么会不爱?”
王姒之哦了一声,低下头去,轻声道:“那你爱我什么?”
瑰流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认真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爱你。但是我知道,我爱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你的所有样子,我都很爱。”
“这样吗?”王姒之喃喃自语。
回了草庐,瑰流一屁股摔在床上,倒头就睡。
王姒之玉手绕到脑后,解下那支流苏坠玉的步摇,青丝如瀑垂落至腰肢,别具风韵,惊艳至极。
她睡意全无,抱起被冷落一天的雪球儿,走出草庐,临溪而坐。
月色醉人,水光潋滟。
她将雪球儿举起,笑道:“我好看嘛?”
白猫当即发出软软的声音。
她又歪头一笑,那双眸子呈现妖冶的琉璃红色。“那这样呢?我好看嘛?”
白猫又发出软软的声音,小脑袋轻轻蹭她,喉咙里发出黏黏的的讨贱声。
王姒之将它抱在怀中,遥望远方,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