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 入冬以来的雪下的很大,漫天飞雪如柳絮飘落,又好像一群群白鹤委下身子匍匐在地面上,踏上去松软厚重,脚感极其绵和。
远眺京城雪景,高楼建筑皎白如琼楼玉宇。遥远处,依稀可见城外千山蜿蜒而卧,曲如白色巨蟒。苍山远阔,瞭望无穷,这一幕倒是像极了宋人的写意山水画。
宋人作画从不追求设色艳丽,反而是喜用白描,只在宣纸上用笔勾勒渲染出画的主体,其余全部留白,所谓残山剩水,真正做到了含而不吐,余味无穷。
冬日是酿酒的好季节,尤为梅花酒最适宜。将腊月梅花摘下,洗净沥干水分,糖渍数日,装入备有冰糖和白酒的坛子静等几个月便可以饮用。其功效解暑生津,主治晕热头晕,在酷暑难耐的夏日是极其合适的饮品。
梅花的花期一般为春秋之间,所以想要酿酒最迟也要等到凛冬腊月,但此刻沁瑰宫后院中已然有一树梅花怒放。
梅花娇艳欲滴,香气清幽醉人,若有寒风吹过,那一树梅花便好像浴火的蝴蝶翩翩起舞,在天寒地冻里炙热起一处生机。
树是奇树,为瑰清施以古法亲手栽培,花瓣也是酿酒的极品。
此刻,瑰清身着与庭院雪景十分相衬的狐白裘,站立于树下,伸出手摘下一朵花瓣揉捏在手中,那双美眸流露着罕见的愉悦。
她抬头仰望那一簇簇火红,怔怔出神。
不远处的亭子里,秦芳双手托腮,笑眯起眼,心想自家闺女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嘛,自己也没有那么好看啊,怎么就生出这么倾城倾国的女儿来了呢。
不多时,瑰清走进了亭子,轻轻落座。
秦芳看向这位冰山美人,笑问道:“今天陪小狐媚去漾月湖?”
瑰清嗯了一声,想要斟酒,犹豫一下后,还是先拿起温酒器。
秦芳开心的笑了,她当然知道自家闺女从不喜欢温酒而饮,也知道这番举动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但瑰清刚才犹豫的样子,褪去了冰冷和淡漠,像是一个乖乖听爹娘话的孩子。
不过接下来,她笑眯起丹凤眸子,有些不依不饶。
“怎么?怕娘责备你?”
瑰清语气淡然,答道:“瑰清当然不想被娘责备。”
秦芳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大美人,目光充满柔柔溺爱。她不说话,瑰清也沉默不语,亭子里虽然很安静,但气氛很是温馨。最后,秦芳喝了三杯酒,很少饮酒的她有了些醉意,对于瑰清嘱咐一句“出去玩要注意安全”,然后起身离开了。
穿过抄手游廊,离开了沁瑰宫,皇后娘娘没有回椒房殿,而是往太子东宫走去。
虽然太子如今在外游历,但寝宫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和平日没有太大区别。玉砌香炉内,袅袅青烟盘绕。案台上的白瓷盘里照常摆放有娇黄玲珑的大佛手。桌子上摆满糕点,也全是新鲜的。
即便主子不在家,丫鬟们也都没有偷懒,全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侯着。偌大一座宫殿,人很多,却很安静。
秦芳素来不喜繁缛礼节,于是一步直接来到太子的起居室,三个丫鬟正静静侯着,腰间的玉牌便是各自的身份。
见皇后娘娘凭空出现,三个丫鬟并不惊奇,只是一同施了个万福,轻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环顾四周,又尝了尝桌子上的糕点,秦芳满意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问道:“桃枝呢?”
无人回答。
秦芳似是早有预料,也不再过多追问,转头看向其中一个性子清冷的丫鬟,说道:“轻雪,你即刻回军营调动五百骑出城,守在漾月湖四周,暗中保护公主。”
马上,她又补充一句,“无需你的重甲浮屠,五百骑轻装简从即可,动静不要太大,不能惊扰到百姓。”
“遵命。”
一袭白衣很快离开了太子东宫,去往军营。
京城八景,名动天下。而八景之首,当之无愧是那名声冠绝天下的漾月湖。
漾月湖位于京城东南,广袤无垠,湖水清澈。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船驶水中,星光潋滟,就好像行驶在璀璨星河中。
昔年有人在此题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许多文人墨客慕名来此揽胜,饮酒赋诗,快哉风流。也有许多家世显赫的纨绔子弟来此玩乐,他们多在画船上摆置酒宴,又命美人们于桥上吹箫奏曲,所以每逢夏日,漾月湖人声鼎沸,觥筹笙歌不断,更是随处可见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和小家碧玉的闺阁女子,也自然有人在此邂逅相遇后产生爱情。所以漾月湖不仅是天下名景,更被无数人奉为寻找金风玉露的姻缘圣地。
漾月湖的建筑景观也美轮美奂,让人叹为观止。无数富有情趣雅致的朝堂官员都曾在漾月湖修建亭台楼阁或是烟水长堤,据朝廷统计,永霜十五年以来,漾月湖共有亭台楼阁一百二十七座,水榭舞台一百零七处,烟水长堤二十三座,各种形制的桥梁多达三百余座,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于太子殿下命人修筑的二十四桥。
后又因太子让二十四名教坊宫女于十五中秋夜在二十四座桥吹箫,曲音婉转绵长,游人心往神之,所以这一举动成为了习俗。从此以后,每年的中秋十五夜都会有宫女于桥上吹箫,又有太子殿下大摆酒宴,不论身份贵贱,来客皆可饮。所以每年中秋节前都有很多人赶赴京城,目的就是为了参与这热闹盛事。
冬日的漾月湖泽则完全不同于此,惨淡凄清,罕见人迹,甚至连鸟兽都绝迹无踪,仿佛是一处遗忘之地。
鹅毛大雪仍是漱漱而落,雪势丝毫没有减小,天色有些昏暗。
雪花落在漾月湖面,溅起微微涟漪。一眼望去,整个湖面水波荡漾不止。
而此刻,一只乌篷船缓慢而行。
船篷内没有燃烛,略显昏暗,仅有一个红泥火炉透出微弱光亮。
火光映照着狐媚子的脸庞,她正在温酒。
与她面对而坐的,是一袭白裙的瑰清。
瑰清素来不喜温酒,已经自斟一杯,缓缓而饮。
狐媚子那双水润动人的桃花眸子百无聊赖,几次想要撩拨瑰清,但后者始终视而不见。
片刻后,酒已温好,她轻饮一口,小心翼翼问道:“你的伤,真的好差不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