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年永嘉之乱,天下分崩离析,家祖决定迁居,寻一安居之地,先是出海,在海上航行了三月之久,遭遇风暴,祖宗庇佑,居然被吹到某地岸边,被人搭救上岸,可惜与该地居民习俗等格格不入,偏居数年之后,又举族西迁,如此数次,方才迁到佛朗机。”
平阳公主点点头:“说来简单,想来其中应经历许多艰辛。”
“可不就是。千好万好总不如家乡好。彼时佛郎机不过是一块无主的肥沃土地,家族便在那里繁衍生息,耕读传家。后来拜占庭王朝强大,军队秉持拜占庭帝王的意志,统一整个欧罗巴,我薛家誓死不降,抵抗不成兵败。祖父不愿向夷人称臣,临死嘱咐学生迁回大唐。祖父说,那里终究不是我们汉人的地方,汉人还是应该回到华夏来。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这是薛朗这几天躺着没事干的时候编的身世来历,一是解释自己的来历,二是想让大唐的人知道,在遥远的西方,也有强大的帝国,世界并不是只有大唐。
或许,在西方人来中国之前,我们应该先到西方去看看。中国人不是没有探索精神,只是中国人自信我们的国家是世上最好的国家。在中国人的眼里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中国,一个外国。
想起自己再也回不到那个灯红酒绿的现代中国,薛朗也忍不住有些悲戚。堂上三人对望一眼,穿湖水绿衣裳的姑娘轻声问:“郎君族中可还有人?”
“全族两百一十三口人,除去妇孺老弱,尽皆参战。学生是家中幼子,被兄长以命相护才免于一死。祖父见大势已去,倾尽家财,以死相逼,让我带着十个护卫离开。学生离开之时,就是全族妇孺自缢身亡之时。这一路,我们走了四年,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学生的护卫们为了保护学生,都死了。可是,在我的心目中,我所有的亲人全都活着,会在天上看着我在这华夏大地好好的活下去。”
薛朗说得很平静。他自己体验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再悲痛的情绪也抵不过时间,当悲痛散去,我们会怀念他们,在心里永远的怀念他们,不再让悲痛的情绪环绕,努力的、更开心的活着,这才是对亡者最大的安慰。
平阳公主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如今薛郎君已回到我大唐,尽可在此安居,在这中原大地,让薛家再次繁荣起来。”
“谢将军吉言。如不是将军搭救,学生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将军受薛朗一礼!”
说着站起来冲着平阳公主就是一个大礼参拜,一揖到底。这个大礼参拜是薛朗诚心诚意的,救命之恩,拜她这一下,也是应当。
平阳公主向旁边看一眼,两边的侍从连忙把薛朗架起来:“薛郎君无需多礼,救人一命,胜过七层浮屠,既然遇上了,本宫理应搭把手。郎君刚从远方归来,想来对中原大地颇为陌生。不知郎君想去哪里定居?建康?本宫可派人护送一二。”
这兵荒马乱的,正愁一个人不敢上路,如果平阳公主派人护送那当然很好。薛朗连忙道:“学生想先去京城看看,寻个合适的营生,毕竟以后要在大唐生活,总要有个来银钱的营生。”
“如此甚好……”
平阳公主正说着,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侍女,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贴在平阳公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平阳公主神情不变,只是看了薛朗一眼,接过木盒子打开,从第一层拿出几张雪白的纸张,第二层是一把匕首,第三层则是一个高倍望远镜。
正是薛朗送的礼物之一。
平阳公主快速翻阅图纸,表情看不出什么,抬头望着薛朗:“这就是薛郎君准备的薄礼?”
薛朗脸上带着腼腆的笑:“与公主的救命之恩相比,这确实是薄礼。”
平阳公主深深看薛朗一眼,指指图纸:“此是何物?还请薛郎君详解!”
薛朗没立即开口而是望了望在座的多人。何藩仁不愧是商人出身,十分乖觉,立即就起身:“将军,属下军中还有事务,属下先告退了。”
平阳公主颔首,朝旁边望一眼,煮茶的侍女立即起身,引领着何藩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