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却下了懿旨，留朱仲钧和顾瑾之到过年。</p>
照规矩，朱仲钧和顾瑾之应该在宫里住到腊月初十。</p>
再拖半个月，也该到了过年。</p>
这点，皇帝也无异议。</p>
皇帝将顾瑾之和朱仲钧出宫的缘故，告示天下：禁宫走水，怕冲撞了庐阳王的大喜，故而圣主仁爱，特许庐阳王和王妃搬出禁宫，暂住别馆，每隔十天进宫给太后问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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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十六那日，天突然冷下来，刮起了寒风。</p>
朱仲钧和顾瑾之早早起来，盥栉一番，用了早膳。</p>
到了辰初一刻，夫妻俩去给太后辞行。</p>
太后叮嘱他们几句，就叫了成姑姑和常顺，亲自送顾瑾之和朱仲钧。</p>
顾瑾之和朱仲钧出了乾清门，又去了东宫，给太子作辞。</p>
辞别太子之后，一路过了金水桥。跨过金水桥，就到了午门。</p>
午门是宫城的大门。</p>
庐阳王的象辂和仪仗都听在午门。</p>
朱仲钧先上了象辂，成姑姑搀扶着顾瑾之也上了。</p>
而后，就升了象辂。</p>
仪仗开道，象辂在仪仗之后，缓缓过了端门。</p>
端门是承天门和午门之间的缓冲门。</p>
过了端门，才是承天门。</p>
承天门是皇城的大门。</p>
过了承天门，就彻底出了宫。</p>
朱仲钧留意车外的动静。</p>
出了承天门，朱仲钧就大大松了口气。</p>
“这一关终于过了。”朱仲钧笑着对顾瑾之道，“宫里真不自由。”</p>
在宫里，就像是住在别人家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就必须接受别人的监视。</p>
朱仲钧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却没什么反感，直到他和顾瑾之的床笫之事被太后公然拿出来说。</p>
连人性的底线都没有，让朱仲钧对宫廷失望透顶。</p>
他想，做皇帝也难。</p>
“这次多亏了太后。”顾瑾之道，她靠近朱仲钧，低声笑道，“降萼宫那场火，来得太过于及时……”</p>
朱仲钧忍俊不禁。</p>
而后，他想起什么，神色有点黯然。</p>
顾瑾之见他好好的，突然就不开心，问他：“怎么？”</p>
朱仲钧无奈叹了口气：“我活了两世，两个娘。我妈，跟太后没法子比，她做母亲太失败了。可想起她和太后，总感觉她才是我的亲妈，太后只是个捡来的便宜娘。哪怕我恨我妈，她也是我妈。你懂‘妈’这个字的含义吗？这种感觉，不是对我好就能换过去的……太后如果知道我是这么想，她大概会觉得自己那把火放得不值。我自己都替太后不值得。”</p>
这个，顾瑾之深有体会。</p>
她笑道：“你是中途插班，没有忠诚感。你若是婴儿就来了，那么小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一抱就是几年，前世再深的感情就要被比下去了。感情是不能随自己做主的，多想无益。”</p>
这点，朱仲钧倒是赞同。</p>
假如感情能自己做主，想爱谁就爱谁，想谁是亲娘就是亲娘，他也不至于对太后有愧，更不至于苦恋顾瑾之这么些年。</p>
朱仲钧微微笑了下，点点头。</p>
顾瑾之想起什么，又问他：“你为什么恨你妈？”</p>
朱仲钧脸色立马不自然起来。</p>
顾瑾之这才想起来，前世自己好几次问起这个问题，他总是立马翻脸。所以顾瑾之知道，那是朱仲钧的禁区。</p>
朱仲钧发脾气的时候让顾瑾之害怕，她不太敢踩他的禁区。</p>
“顾瑾之，你嫁给我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并非表面上那么和睦……”朱仲钧道。</p>
顾瑾之点点头。</p>
哪个家庭不是？</p>
“你们家跟我们家相差无几，都是一样的政治世家，可你们家就有简单很多，至少岳父和岳母有感情……”</p>
顾瑾之噗嗤一声笑。</p>
她的笑声，打断了朱仲钧的话。</p>
朱仲钧转头看着她：“怎么？”</p>
“你觉得我爸妈有感情？”顾瑾之笑。</p>
她的笑声里，带着几分讽刺。</p>
朱仲钧微愣。</p>
“什么感情？”顾瑾之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应该说，每个人跟母亲是最贴心的。哪怕你跟婆婆关系那么差，你仍觉得她比太后更像娘。我妈……我现在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了……”</p>
朱仲钧错愕。</p>
顾瑾之也沉默良久。</p>
最后，她笑了笑，道：“儿不言父母过。况且他们养大了我，这是最大的恩德了，我没资格抱怨什么。万幸，我现在有个娘。宋氏就是我的娘，我的心很踏实，很有归属感……”</p>
朱仲钧又看了她一眼。</p>
电光火石间，朱仲钧突然想到了什么。</p>
“你之前常问我和父母有什么过结，希望我和他们能化解矛盾，是因为你盼望有个和睦家庭关系？”朱仲钧问，</p>
没有得到过，才那么盼望！</p>
朱仲钧却一直觉得她爱多管闲事……</p>
原来她心里也有最盼望的东西，而且她一直在表达给朱仲钧看，只是朱仲钧没明白过来。</p>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