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怀珉用力摇了摇头,赶走浮在脑海的幻影,再次恭声试探:“官爷,可是小老儿无意间得罪了官爷?若果真如此,小老儿在此给官爷跪下……”
如玉如何敢让年迈的爹爹给自己下跪?
“爹!”她蓦地转过来,含着泪低嚷出声。
“玉,玉儿?”颜怀珉张大了嘴,错愕地瞪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惊得连连倒退。
“爹~”如玉跪在他身前,含泪低泣:“是我,不孝女如玉啊!”
颜怀珉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我,我不是做梦吧?”
“爹~”如玉膝行上前,抱着他的双膝痛哭失声:“玉儿不孝,玉儿不孝啊!”
“玉,玉儿?”颜怀珉弯下身去,抖着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慢慢地摩挲,眼泪滑落眼眶:“真的是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爹找得你好苦啊!”
“爹,玉儿对不起你~”如玉哭得声嘶力竭。
若不是因为她,爹不会放弃在朗梨攒下的家业,举家迁往京城。年过半百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日日穿梭在街市,靠着一点微薄的收入,维持着清苦的生活!
他两鬓的华发,脸上纵横的沟壑,手上被风霜皲裂的口子,脚底磨出的老茧……全都是因她而起啊!
“好孩子,快别哭了,”颜怀珉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老泪纵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新糊上的窗纸被手指戳了好几个洞,四五颗脑袋贴在上面,瞧着眼前温馨幸福的画面,谁也不愿意去打破这份迟到了一年的父女亲情。
花满城远远地站着,听着从窗缝中传出来的一老一少呜呜的哭泣声,终于放下提着的那颗心,慢慢地踱了开去。
“走~”三狼示意众人离去:“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乔大人哭起来,真难看~”十狼轻哼,不屑地离开。
“就是,”八狼随声附和:“依我看,平时的文静端庄全是装出来的!”
“走,喝酒去~”九狼弯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屋中父女二人抱头痛哭了良久,终于渐渐趋向平静,相携着站起来,坐了下来。
颜怀珉满腹疑窦,不知道这般安静内敛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入朝为官,又怎样与国人谈之色变的金刀狼王挂上钩的?
如玉不安地交握着双手,低垂着头如待宰的羔羊,等待着父亲的审判。
千言万语齐聚胸口,无数话争相恐后在喉间打转,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但他深知如玉的禀性和脾气,更不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走到今天?
他真怕一个不恰当,会伤了这个善良软弱的孩子的心啊!
考虑再三,颜怀珉小心翼翼地选择了自认为最安全的话题:“玉儿,在京里过得还习惯吧?”
“嗯~”如玉轻应一声,抬起眼皮迅速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小小声地道:“玉儿现在,在太医院供职。”
“哦~”颜怀珉漫应一声,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惊得两眼圆睁:“啊?”
太医院?怎么可能是太医院?为什么偏偏是太医院?
隔了三十年,这遥远而陌生的,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的绯色官衣,竟然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躲了三十年,担心了三十年,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命运之手,难道这就是报应?
可,如果有报应,也该报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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