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除了街上的路灯明亮的照着,居民楼的灯光都已尽数熄灭。
冯蛭斜靠窗前,把一支没有吸完的烟头随手扔出了窗外。
秋萍讲述完这段往事,心潮仍然起伏不平,她别过脸去,假装抓起一个枕头垫在背后,不着痕迹的抹掉眼角的几滴泪水。
在秋萍的整个叙述过程中,冯蛭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他相当的不安静,一忽儿,他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椅子里,用一对莫测高深的目光扫视着秋萍;一忽儿腾地站起来,困兽似的在屋子里踱着杂乱无章的步子;一忽儿又站立窗前,瞪着茫茫夜空,重重地喘着粗气。
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烟头,整个空间烟雾缭绕,秋萍难受的捂着口鼻呛咳了几声。她首先打破了沉默,再度重提离婚的话题,
“好了,冯蛭,我讲完了,就这些。希望你说话算数,我们还是尽快把离婚证办了吧。”
“怎么,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我离婚?那么急不可耐的去找你那个野男人?”
“你别一口一个野男人,野男人的乱叫,在我的生命中,他比你先到,怎么就成野男人了呢?你真好笑!再说,在我和你的这段婚姻存续期间,我并没有出轨过,你何必一再的用这么粗俗肮脏的言辞呢?”
“我去杭州这几个月,谁他妈知道你个臭有没有偷过人。哼!”
“冯蛭!你,你太不可理喻!你非要这样故意污蔑我吗?你非要以你那颗粗鄙不堪的心作为标准来衡量我吗?你非要强扣这样一顶偷人的帽子给我吗?”秋萍极力按压住心头的怒火,“算了,你一贯就这个腔调,我懒得跟你争,也懒得跟你逞口舌之快。其它的我也不想跟你多说,我们说正事吧。”
“哼!钟思成,是吧,h市刑警大队。”冯蛭俯下头,用拇指和食指扣住秋萍的下巴,“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给揪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个野男人是何方神圣。这个婚,老子还就不想离了。”
秋萍刚才并没有把自己和钟思成偶遇过,以及他已经调离h市的事告诉冯蛭。她不想引起冯蛭更深层次的无端猜疑。
“什么?”秋萍倒抽一口冷气,抽出靠在后背的枕头,直直地坐着,“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说你同意离婚,我才告诉你这些的。”
冯蛭半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脸上挂着痞痞的坏笑,
“死婆娘!瞧你那副紧张的贱样子,就那么急不可待的想投进你初恋情人的怀抱?老子偏不如你的愿。我不假装答应,能套出你的话?能让我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丑事啊!”
冯蛭一只手扣着秋萍的后脑勺,一手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的脸向后仰着,
“你个杂种还想跟我逗,你娃还嫩点。想离婚,门儿都没有,老子就是要拖死你!哈哈哈哈!”
冯蛭说话的口水溅得秋萍满脸皆是,她厌恶地蹙紧眉头,
“冯蛭,你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非要以折磨我来当成你的平生乐事吗?这样的你心里真正快乐过吗?你这样耗着不离,并非是因为爱我,并非是因为舍不得我。钟思成只是在我认识你之前,在我的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一个过客,跟你并无半分关系,你一直苦苦纠缠着这个,说到底,你这就是一种变态的处女情节。长久以来,你就陷在这样一个你自己设定的怪圈里,不但你自己无法自拔,也累及了旁人。”
“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心理扭曲!死变态!死疯子!”
“啪!啪!啪!”
毫无意外的,秋萍脸上挨了几个耳光。
毫无意外的,冯蛭再次对秋萍上演了一场拳脚功夫片。
毫无意外的,打累了之后的冯蛭,一倒头就呼呼大睡。
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秋萍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像孤魂野鬼一样,拖着沉重的双腿,在街上艰难而又缓慢的游荡着,在自己快要虚脱倒下之前,她拨打了李岚的电话
秋萍在李岚家清洗了身子,李岚帮她擦完药膏的时候已经凌晨6点。
秋萍躺在床上,虽然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可,还是很痛。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她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秋萍是被李岚强行叫醒的。
李岚扶着秋萍让她靠着床头,并在她脑后塞下一个靠枕。随后递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来,快趁热吃了?”
“嗯,还真感觉饿了。”
秋萍一边喝粥,一边问李岚,
“几点了?”
坐在床岸的李岚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她,
“中午都没忍心叫你,这会儿都四点多了,再不吃点东西呀,你那胃怎么能受得了。”
“唔,这粥很香,软软糯糯的,你婆婆熬的?”
“是我呢,他们老两口昨天就去乡下走亲戚去了,还要几天才能回。今天上午,杨光伟也到省里学习去了。”
“那你一个人带着小昊晨能行吗?”
“没事,我请了几天假。”
李岚并没有主动提及冯蛭的话题,她想等秋萍休养几天再说,或者,她认为,这次的秋萍需要好好沉淀一下,思虑一下。
秋萍喝完碗里的粥,顿时觉得胃里暖暖呼呼的,身上的元气也恢复了一些,看李岚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开口问道,
“怎么啦,李岚?你平时可不这样,怎么也扭扭捏捏起来了?”
“呃,那个,你别怪我,秋萍。”
秋萍一脸疑惑和茫然的盯着李岚,用眼神示意她讲下去。
“哎呀,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正好听见你手机响了,我一看屏幕显示是钟思成的来电,我就接了。当时我就想吧,这次你和冯蛭到了这个地步,你铁定要跟他离婚的,我就把你这几年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讲了。”
秋萍咬了咬嘴唇,
“李岚,我怎么会怪你呢!其实,那次我们偶然相遇,他就一直问我过得好不好,我骗他说很好。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完全相信。所以我想,他肯定一个劲地追问你,你才说的。”
李岚微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洞悉一切。”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怕打扰到我的生活,从没给我打过电话,只发过几条短信。”
“秋萍,你是当局者迷,我这个旁观者清呐。我感觉,他还是一如从前的深爱着你,他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不给你打电话的冲动啊!”
秋萍轻叹一声,
“我怎会感觉不到呢!李岚,他今天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他昨天回h市了,他爸爸正在医院要做一个手术,他跟他父亲讲了你们重逢的事情。他爸爸觉得对你有所愧疚,让钟思成代为问你一声好。”
秋萍抿着嘴,没吭声,李岚又说:
“我看呐,他就是借着这个理由给你打的这通电话。”
这时,手机里响起了《致爱丽丝》的音乐,秋萍拿过来一看,是冯蛭的来电,毫不犹豫地摁了红色键。
李岚看秋萍干脆地挂了冯蛭的电话,试探的说:
“在电话里,钟思成一直追问我,所以,我把我这儿的地址也告诉他了,如果他来的话,你要见他吗?”
“见或者不见,都没什么意义。我希望他继续保持过他平静的日子,王晴去年才做了肾移植手术,目前还要定期复查。而我,我和冯蛭的婚姻走到这一步,是婚姻本身出了问题,我离这个婚,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正说话间,门铃响了。
李岚转身走了出去。
打开防盗门,李岚看见的是一个长相不俗,气质不凡的高大男人。两人互相打量几秒钟后,钟思成率先开口,
“你是李岚吧,我是钟思成,很感谢你这几年对秋萍的照顾!”
李岚摆了摆手,
“别那么客气,钟思成,一猜就是你,进来吧,秋萍在呢。”
秋萍在房间听见钟思成声音的时候,就从床上起来了,一瘸一拐地往客厅走过来。
看见惨不忍睹的秋萍,钟思成心痛极了,他快步奔过去扶着秋萍坐在沙发上,
“丫头,大哥把你害苦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钟思成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不能自已。
“别这样,思成,这不能怪你,这是我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