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王国光念念不忘箱子挡道这件事,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骑车来到向阳小区,打开那扇楼道门,趁着夜深,悄然搬起老汉的箱子,一个一个扔到楼外的垃圾堆里,泄了心中的一口恶气。他像除掉了敌人的壁垒,拍一拍前胸的浮尘,骑车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晨,老头出门,一抬头看见楼道里空荡荡的,发现自己的两个箱子不见了,甚感诧异。赶忙跑到楼外寻找,却见它们被丢在垃圾堆里,东倒西歪,四面污迹。于是,他恼羞成怒,返回楼道里,对准楼上的住户,破开嗓子大骂了半个小时。可惜楼上没人应茬儿,让他声嘶力竭地浪费感情,犹如隔墙打人,白费力气。楼上的住户们听出实情,都暗自高兴,耻笑他做事缺德,活该!
老汉心知有人对他报复,又猜不出是谁,只得打电话叫来儿子,帮他把箱子搬进屋里去,放置在床底下。从此,他再也不敢往楼道里乱放东西。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第三天傍晚,国平到父母家串门,聊起此事,笑着说:“妈,我发现个真理,对于无赖,不能一味迁就,以毒攻毒,是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狠狠整治他一次,就再也不敢放肆了。”
王国光坐在旁边点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国平无意瞧见,猛然醒悟,便问:“哥,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王国光淡淡地说:“是。”
父母诧异,都疑惑地盯着他看,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暴露,可能会引起激烈的争斗。母亲担心道:“国光,你偷悄悄做这些事情干啥?要是看被老头子发现,还不跟你玩命?”
王国光硬铮铮说道:“谁怕他?”
王国光虽然有些疯癫,但他不打人不骂人,生活完全自理,只是言谈举止与常人不同。父母逐渐认可了这种状态,他们总认可他的行为,认可他不结婚,认可他失业,认可他半疯半癫活着。
只有庆生觉着倒霉,颇不理解:母亲家族里的男性公民到底怎么啦?怪得令人生畏。舅舅的舅舅是个傻子,自己的舅舅是个半疯子,当舅舅的到底怎么啦?都是奇葩,活着丢份儿!他为此感到委屈。他是年轻人,虚荣心强,愿意家族里出现一些光鲜亮丽、权高位重的人物,提起来脸上有光,让人瞧得起。
他怀疑母亲家族的遗传出现了问题,一代一代不正常,是不是基因有缺陷?想到这里,不禁害怕起来,如果将来自己也变成舅舅那样,该怎么办?当天晚上,他把自己的担忧向父亲讲了,振华琢磨几分钟,也吓一跳。
这可不是小问题!
次日早晨,振华匆匆到医院去,找精神科医生咨询。医生听完他的描述,笑着劝导他:“没必要担心,他们的病状关联不大,有些因素只是巧合。”
巧合,真是巧合这么简单吗?巧合的事情毕竟也有关联,需提前预防。他要设法破掉这种精神上的关联。两个舅舅不都是光棍吗?那么庆生要先从婚姻上入手,解决掉光棍的问题,先结婚,再生子,然后在事业上进步,让秩序慢慢调整过来。
他的这种安排多余吗?
中国人的思维习惯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把计划跟老婆儿子一讲,他俩都认为是个好办法。尤其被老婆认可,可谓难得,她向来对他做事抱有偏见。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对儿子说:“庆生,你早点找对象,只要谈成了,爸马上就给你办,让你风风光光地结婚。”
庆生当然高兴,他在部队锻炼了两年,见多识广,正值青春期,对找对象的事情积极踊跃,他手上已有几个目标,他要踅摸一个合适的,重点攻克,早日成家立业,破除精神上的疑虑。
光阴似箭,飕飕往前,不知不觉穿过岁末,飞向了新年。这年春节,赵永明怀念旧友,大年初一来请王国光吃饭。王国光满心欢喜,坐上赵永明停在巷外的轿车,前往饭店聚会。恰巧那天下午,庆生来给舅舅拜年,刚走进街坊,就见一位当官模样的人开着一辆豪华轿车把舅舅接走了,顿时眼界大开,心中暗暗称奇,默道:“甭看舅舅平时不识时务,疯疯癫癫,没想到还和这些风光人物有交情。”他望着那锃光瓦亮的车身,立马对舅舅高看起来。
庆生骑车返回家里,把这件事跟母亲说了,国平感叹道:“你舅舅不喜欢交际,但他有一帮有钱有势的同学,他自尊心强,不愿意看人脸色行事,平时不和人家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