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打饭去。”那位热心学生的持续关照,使庞小凤几个感到很亲切,因为都是来自农村,所以就比一般人要走得近些。
“嗯,你先去,我还有点事。”庞小凤嘴上答应,其实是在找理由推辞,因为自己带有干粮,她舍不得花去交完学费剩在兜里的几个零钱,尽管当时五分钱就可以买一碗汤菜,九分钱就可以买到一碗面皮,但是她不可能去,因为她觉得父母挣钱不容易,能节省一点就尽量节省一点。整个上高中期间庞小凤到食堂去的可能只有两点,一是看看能不能在同学们打完面条后舀上半碗面汤,二是周三或周四已经把所带的干粮全部吃完!而且年年如是,哪怕咸菜已经发霉也舍不得倒掉,苞谷面馍就像丝绵树叶那样,发腻到一掰开就能牵出许多丝线来依然能够咽下肚去,有时还一天只吃一次开水或面汤泡馍,硬生生省出一餐的饭食钱来。
“明天星期六了,总算是熬过一周了。”李芳感慨。
“就是,今天晚上我们就把装咸菜的东西收拾好,第二节课一下就走。”庞小凤愉快地答道。因为庞小凤他们几个星期六在校的半天从来不吃饭,要爬梁上砍回到六十里开外的家中才早饭晌午饭一块吃的,所以为了尽快到家尽可能不糟蹋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饿了吧,饭在锅里温着呢,赶紧吃去。”庞小凤来不及搭话就直奔灶台三刨两咽把一碗饭下到肚里,才跟母亲杨爱英讲一些学校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裤子鞋子脱下来拿到河里洗涮干净,并用力挤掉残留其中的水分,然后挂在家门前高高的苹果树上等待风来,不然第二天返校就没有衣服可穿。
星期天早晨杨爱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蒸馍烙饼,翻炒咸菜,等把做熟的馍从铁锅里拿出来晾在案板上,把用辣椒炝出的咸菜装进罐头或饭盒里的时候,才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因为她准备的是女儿庞小凤差不多一个星期的饭食。
而每当庞小凤看见母亲在烟雾缭绕的灶台边前前后后的忙碌,总觉得自己学习成绩一般,又给家里没什么贡献,还让家长这样操心操劳,心里面就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又不善于表达,就只能把那一份感激留存在心!后来这幅画面就自然变成了温暖的记忆,时常在午夜梦回时看见母亲的身影。
“去尝尝今天你妈给你蒸的馍,估计要比苞谷面馍滋润些,因为兴州城里发大水,把专给城镇居民供应粮食的仓库都给淹了,洪水褪后便宜处理被水浸泡过的小麦,我也托人买了些回来。”庞国志对庞小凤说道。也许是一周才能见面一次的缘故,他的语气比往日柔软了许多。
“我尝了,是软和些,就是有一股霉味儿。”庞宇插话。
“这才开始包产到户,能有东西填肚子就不错了,这还是我推着架子车用了一个晚上弄回来的。”庞国志搭话,还没忘记瞪庞宇一眼。
“嗯,还好吃。”庞小凤边吃边说,并将另一只手上的一小块馍递给父亲。
“还行,你个臭小子,就知道挑三拣四。”庞国志边吃边白了庞宇一眼。
无疑,这后来的好几周庞小凤背到学校去的就是这种被水浸泡过的有股淡淡霉味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