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坐在这个教室听老师说话了,下学期你们都将升入初中进行学习,希望你们同样听老师的话,做一个学习好、劳动好、纪律好的好学生,将来做一个又红又专的共产主义革命接班人!”陈正斌老师的话音未落,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雷鸣般地掌声。庞小凤知道这次的掌声是同学们发自内心的,少了平日里的敷衍,多出来的全是对既做语文老师又做班主任的陈正斌老师的真诚感谢。
庞小凤看着升学考试通知书上由老师亲笔书写的一行行熟悉的评语,看着又是九十来分的语文成绩,突然感到眼眶有些湿润。尽管他平日里讲课总会把唾沫星子飞溅到自己的书上和脸上,尽管他曾经那么严厉地批评过自己,但在这终究是长久地离别中,她对这位依然佝偻着头,依然架副眼镜的老师充满依恋和不舍。三年的朝夕相处,一千多天的师生情分,让她第一次理解了离别一词的含义和滋味。
毕业了,终于!一时间,大家就像一群刚被放飞的鸟儿,在操场上,在回家的路上旋转着、奔跑者、笑闹着,因为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他们将完全没有负担地充分享受这个难得的假期。
也许是对于自己学习成绩还算优良的奖励,庞小凤这天没被任何人打扰的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这时候表弟杨国庆已经接回家去了,虽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但由于没在一个班级,所以就很少会面,就是偶尔一见也是各自匆匆,在略微寒暄几句就分别回到属于自己的团队中。大姐庞玉莲初中毕业没有继续上学,她就帮助母亲打理一些家庭事务。大哥庞磊已经离开家乡就读高中,尽管路途遥远,还是经常回来背上一些苞谷面馍以填补钱粮饭票的不足。庞宇和庞小倩还分别在原来的学校就读初中和小学。
“姐,你起来啦!”庞小倩眼里满含了对不用忙着写作业的羡慕,见庞小凤从屋里走出来,就赶紧撇下作业不管到她面前转来转去。
“肚子好饿呀,给我找点吃的吧!”庞小倩可怜兮兮地对庞小凤说道。那时候农村人没有一起床就吃早饭的习惯,大人要下地干一早上活,学生要到学校上一早上课,直到十点左右家长才会匆匆到家烧火做饭,也就在这时才能看见家家户户屋顶屡屡升腾而起的炊烟。
“啥都没有,可能昨天下午没剩下饭。”庞小凤一阵接锅翻盖什么可吃的东西都没见着。
姐妹俩心有灵犀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就一起来到父母的卧室,拉开并卸下那十分沉重的抽屉,庞小凤用手一摸发现带着一股霉烘味的柜子里果然放有东西,用纸包着的肯定不是桃酥就是点心,这个庞小凤没敢动,因为拿掉一块就很显眼,那是会被父母看出来的。她转了转身子只在一个玻璃瓶子抓了一把已经开始融化的红砂糖出来。
“这个有点酸了!”庞小倩舔了舔手上稀糊糊的红砂糖对庞小凤说道。
“不要紧,用开水冲泡一下就好了。”庞小凤边搭话边尝了一下粘贴手上的糖,发现果然味道有些发酸。
“好喝吧?”庞小凤问道。
“嗯。”庞小凤看见一边应答一边已经是底朝天的搪瓷缸子,心想化了水的糖是不是会变得要甜了些。
吃罢早饭,庞小凤和小妹就到公房门前的河坝里洗衣服,河里的水很清亮,既可以看见不停摇动尾巴的小鱼,还可以看见沉淀河底的细沙和石头。他俩把脚伸进温润舒服的河水里,便在一块经长久使用已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洗衣石上,用棒槌一下一下的砸碎供洗衣用的皂角,等皂角在盆子里浸泡的软一些,就把它搽抹在手绢或衣服上,直到用手搓出些泡沫来,感觉才能够彻底地把污垢洗涮干净。
对庞家院来讲,除公房外,这河坝不失为一块风水宝地。尤其在大晴天的中午,那些个老老小小的女人们都会端上菜兜和盆子到这里来洗菜洗衣服谝闲传,爱说闲话的几个女人也总是在这里竭尽所能的挑拨是非,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再加上队上没派什么合适的活让他们出工,所以说东道西起来更是肆无忌惮轻松自在。
“知道吗?昨天冉光庆的女人在隔壁家里混了一顿饭吃,前脚一走两口子就打架了呢。”
“爱吆,真是。”
“还有,还有,我听人讲周惠兰的女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亲老子,说是跟那个‘狮子头’生的呢。”庞小凤知道她口中的“狮子头”指的就是那个会唱会跳会耍绣球的引狮人。
“哎吆吆,真是作孽呀。”
……
在一阵阵窃笑一阵阵感叹唏嘘中,庞小凤知道了好些人世间的纷纷扰扰!而在这一群人中间,唯独从不道人长短的只有善良厚道的母亲杨爱英,因为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见亲事说成,见是非说散。”这句话对庞小凤影响很大,所以她一直不会说是道非,也讨厌那些挤眉弄眼常常不怀好意的人。
“啪”的一声,河里的水花溅了庞小凤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