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业又询问了一番近几日的公务，得知无甚大碍，便放下心来。</p>
“衙门口坐北朝南开，没钱没权你莫进来。”</p>
这句话已经成了几乎所有人的共识。</p>
自徐业升任捕头起，便在班房东侧的墙上开了一道圆拱门，每日都留捕役当值，无论何人只要遇到麻烦事，皆可进门求告。</p>
虽大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鸡毛蒜皮，但总算不至于无路可走，无门可入。</p>
徐业一挥手。</p>
“刀在手，跟我走，去办个大案子。”</p>
赵德柱叔侄两人登时来了精神。</p>
大案子往往意味着大收获，再考虑到徐捕头对待弟兄从不吝啬，到时候少不得功劳和银子，比看书睡觉有意思多了。</p>
至于背后的危险嘛，既然干了这份卖命的活计，哪能少得了危险？都习惯了而已。</p>
三人出离了县衙。</p>
没走多远，正巧碰到五魁道人。</p>
徐业见他挂着八卦褡裢，腰间系着的朱黄口袋装得满满当当，似是要出远门的样子。</p>
便笑着打了个招呼，道：“道长这是接了哪里的大活，连乾坤一气袋都备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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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一气袋名字好听，实则是用猪尿泡制成，弹性极佳，容量大且密封性良好。</p>
五魁道人手结太极印，施了一礼。</p>
“贫道无意间得闻，通判大人李继业的府上似是出了事，想着过去问问需不需要做法事，也好赚些灯油钱。”</p>
李通判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常人是万万接触不到的。</p>
但架不住大人物家里的仆役丫鬟们平日里四处走动，是以高门大户里头几乎也藏不住什么秘密。</p>
前脚刚死了人，后脚就有人赶着去做白事，消息流走的速度着实惊人。</p>
徐业一听，也没多想。</p>
既然顺路，便一道同行。</p>
途中五魁道人屡屡咳嗽，严重时甚至半晌喘不过气，须得弯腰杵膝慢慢回复。</p>
徐业见他以手捂嘴，指缝间现出几分殷红。</p>
心下一咯噔。</p>
已经到咳血这等程度了吗？</p>
道人苍白脸上挤出些笑意，道：“实在对不住，老毛病了，歇息片刻就好，徐捕头且先行，莫要因贫道耽搁了公务。”</p>
徐业有些担忧。</p>
“这可不像是歇会就能好的毛病，可曾问过大夫？”</p>
五魁道人闻言，露出几分苦色。</p>
叹了口气道：“多谢徐捕头关心，贫道也不敢欺瞒，估摸着怕是撑不到明年开春了。”</p>
徐业心里堵得慌。</p>
相识多年，虽然道长常谦虚称只会几手不入流的小把戏，但能用挂满糖葫芦果的小树，让孩子重展笑颜的，又怎会是区区“小把戏”？</p>
这样的人也要受病痛折磨，落不得善终吗？</p>
人间道，求诸于内，又该如何求？</p>
沉默片刻。</p>
“余杭县宝芝堂的白大夫，虽然人长得阴柔了些，脾气也差了些，但医术极为高明，我与他打过交道，道长不妨改日去看看？”</p>
五魁道人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p>
微笑道：“有劳徐捕头挂怀，只是有无为亦无不为，吾常清净者也，贫道修行多年，早知生死有命，竭力一搏或能赚得一线生机，就不去麻烦旁人了。”</p>
徐业斟酌用言，还想再劝。</p>
道人似是知道了他的想法。</p>
叹道：“徐捕头曾言于我法中见得人间美好，今我见徐捕头亦如是，贫道拜谢。”</p>
遂一时无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