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了。”夏漾摁紧斜跨包包,果断道。
手机上个月刚换的新的,实在舍不得。
秦卿:“嗯?”
“删了,”夏漾重复道,又做贼似的跟她解释,“你懂的。我们这种……那种聊天记录,是遇上车祸,都要先恢复手机出厂设置,才能昏过去的程度。”
“……”好有道理。
“!!!”秦卿突然瞪大眼睛,“那我得和言洲哥说一声!我手机数据恢复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本人在场!!万一我的没删呢?!”
毕竟她也不记得,她昏过去之前有没有顽强爬起来过了啊!
“……”夏漾擦了擦额头,“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擦完冷汗,电梯叮了声,门打开。
他们是顶层,这趟没人,两个女孩子走进去,摁了负二。
捏了捏背包带子,夏漾状似随意地问:“卿卿,你就不好奇,你们……你们怎么就……”
电梯运行得很快,夏漾本来就对秦灼这个决定不敢苟同,此刻看着不断下行的数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问,烦躁地薅了薅头发。
秦卿却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弯唇笑了下,回答她:“他会和我结婚,至少应该……”
秦卿想了想,没替齐言洲下定论,左颊却抿出个小酒窝,像个和闺蜜分享少女心事的小女孩,小声和她说,“毕竟言洲哥那样的人,他不想做的事情,有谁能左右得了他呀。”
夏漾怔然。
女孩子神情纯粹,同那时一样,提起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时,话音里都藏着小骄傲。
禁不住有点儿心疼。
夏漾偏开视线,闷闷“嗯”了声,低头抬手蹭了蹭鼻尖,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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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辆车停在地下车库,一帮人并没上车。
见她们终于下来,魏诠顾充和他们扯了几句,说过几天聚聚。
齐元琼当着大家的面,叫齐言洲不急着去公司。说是他还没老杨锐还没叛变,公司缺了齐言洲九天,依旧运行正常甚至股价稳定。说明这个人也没那么重要,还不如在家多待两天,陪陪老婆。
秦卿听见这两个字从齐元琼嘴里说出来,又开始想用脚尖碾车库水泥地了!
齐言洲轻淡地“嗯”了声,算是应下,转头看向还在磨鞋底的秦卿,无声笑了笑,叫她:“卿卿。”
“嗯?”秦卿终于舍得抬头。
“走吧,”齐言洲占了司机的工作,站到对开门的后座车门边,朝她勾了下唇,“回家了。”
心跳轻荡,秦卿鼓了鼓嘴,“哦”了声,朝他走过去。
看着前车尾灯远去的,夏漾坐在后车里,问驾驶座的秦灼:“你真觉得这样好吗?”
女孩子声音很低,听上去情绪就闷着。
秦灼没说话,单手扶着方向盘,空出右手伸过去,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后脖颈。
卧兽似的黑色揽胜盘旋车道而上,越过道闸,阳光倏然折进车窗。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男人吁了口气,难得认命似的,“既然老天都像是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那就让他们再折腾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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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卿上了车,才发现刚刚有个站在车外的男人,也跟进了副驾驶。约摸三十几的年纪,衬衣西装一丝不苟,长相斯文,耳朵上也架了副眼镜,风格和如今的齐言洲有些像。
好奇,又看了眼。
男人像是后脑勺都长了眼睛,勒着安全带转身,笑着和她打招呼:“夫人,我是杨锐,在恒洲联合工作十三年了,现在是齐总的特助。”
“……”听见这声“夫人”,秦卿挠了挠脸,不过还是热情和他打了招呼,“你好啊。这些年,杨特助辛苦了呀。”
此刻,她大致知道了齐言洲和自己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很神奇,这些事情听秦灼和夏漾他们说起,并不觉得特别惊讶,仿佛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接受起来非常理所应当。
杨锐受宠若惊,忍不住看了眼齐言洲。上车前小夫妻俩在车外的互动就够让他掉下巴了,这会儿更甚。
齐言洲的目光隐在晃着银光的镜片后,看不明白,杨锐赶紧对秦卿说:“夫人哪里话,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也不一定,”秦卿不知道想起了谁,下意识说,“有些人领了工资也是在混日子。”
齐言洲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倒是了解他。”
杨锐:“……”
齐言洲这话说完,秦卿干脆盯着杨锐看了几秒,突然说:“杨特助,我好像记得你。”
杨锐一惊,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了吧?!那老齐总不得失望死?
齐言洲抬睫,目光扫过秦卿和杨锐脸上各自的神色。
秦卿偏了偏脑袋:“我们以前去爷爷那儿玩的时候,见过你是吧?”
“啊对对对!”杨锐赶紧点头,“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是跟着齐董的,后来去美国读博,就跟在齐总身边做事了。”
他本就知道齐家这个小少爷天资过人,只是没想到,自己能一把年纪和他同学,再一道毕业。
“啊,”秦卿点头,“怪不得,总觉得你特别熟悉。”
杨锐一口气刚松,齐言洲再次开口,话音凉淡,却压迫感十足:“杨特助,南泰证券的境外债券发行方案,下车前能整理好吗?”
杨锐一凛,刚那一脑门汗被车里冷气吹得寒意阵阵,立马说:“可以的齐总,您放心。”
然后和秦卿颔首示意,敬业转身。
秦卿挠了挠头,掀唇,又把话咽了回去。有些事情在脑袋里一闪而过琢磨不透,却也没再打扰他。
此时发现,就连齐言洲面前,副驾后椅背的小桌板上,都放了一沓文件。应该是杨锐一早就替齐言洲准备好的。
车子平稳行驶在高架上,秦卿忍不住问:“你要工作吗?”
齐言洲却没翻动身前文件,看着她说:“不急。”
秦卿抿了抿唇,似乎抓到了一个画面,终于想起来自己想问什么了。
“言洲哥,你为什么记得……”秦卿看着他,“我在哪儿上的大学?”
“杨特助告诉我的。”齐言洲神色自然地说。
“……”杨锐像个上课开小差突然被点名的差生,脊背倏地一直,偏身在后视镜里对秦卿笑,“对对,夫人,是我告诉齐总的。”
“哦。”秦卿点点头。想想也是。
可是……
“那……”按杨锐的年纪,出国读博跟在齐言洲身边的时间……秦卿有些犹豫,又忍不住想知道。
最终还是问他,“你呢?你在哪里念的书?”
小姑娘看着他,长睫轻轻弯起卷翘的弧度,傍晚阳光从车窗外折进来,在她漂亮的眼睛里落下粹亮的光。
盛满细碎又美好的期冀。
齐言洲倏地恍神。
似乎在过往的记忆里,从未见过她同此刻一样,露出过小心翼翼的神情。
喉结轻滑,却像带着凌厉锋芒,在喉间刮出些滞痛涩意。
那个探到唇边,意味着失约的答案,突然难于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