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最后,王永江有提到,要想做到置警养兵的方略,首要还是解决财政的问题,由此,又将主要的论述方向引到了财政篇上。
赵千栋在看完了这样的一篇论述之后,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这个王永江对朝廷不忠,野心巨大,而后呢,他又想到的便是这个人很聪明,很有眼光,至少,他应该已经观察自己很长时间了,也从某些端倪上,察觉到了自己不是那种忠于大清、甘于为朝廷卖命的官员,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把这样一份文书送到自己的面前。
养警为兵,这个方法很新颖,而且应该也很实用,从本心来讲,赵千栋在看完文章的时候,就已经决定采用了。
随后呢,他翻过警政篇,又将后面的财政篇草草看了一遍。
在这一篇里面,赵千栋首先看到的就是王永江对自己的批评。
这个年轻人显然有着“重商”的理念,他开篇所阐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赵千栋此前在石河驿大杀粮商的行为分析以及由此可能产生的后果推断。按照他的说法,赵千栋之所以斩了六大粮商的满门,原因无非三种:第一,泄愤,第二,杀鸡儆猴,第三,求财。
针对这三个原因,王永江一一贬斥了一通,其中的措辞相当尖刻。按照他的说法,这种大杀商贾的做法,无异于祸害乡里,饮鸩止渴,这样的事情所能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金州境内的商贾人人自危,更有甚者,还可能会带来大批商贾携财外逃的局面,到那时,金州商行不畅,货流不通,域下的经济状况将会变得更加颓败。再者,粮商囤积居奇、谋求暴利的行为虽然可恨,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金州的榨油、面粉、酿酒等行业才能变得兴旺,金州治下的粮农才能有吃有穿,金州厅府的税收,才能得到充足的保障,逢到灾祸之年,在朝廷没有赈灾举措的情况下,本地的灾民才吃得上粮食。
很明显,王永江在财政篇里所提到的这些内容,等于就是最通俗的市场经济链条问题,而在他的观念中,粮商也是这个链条上至关重要的一环,赵千栋此前大杀粮商,很容易造成经济链条的断裂,从而给金州的地方经济造成灾难性打击。
赵千栋知道,王永江的这番说法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却绝非没有道理。杀几个不守本分的佞商恶贾或许不算什么,可影响了金州商贾的正常行商就不好了,赵千栋觉得,自己现在急需做的另一件事,便是在大开杀戒之后,出台一些安抚商贾的政策,以平复他们那点不安的小心思。
“大人,”看到赵千栋良久沉默不语,王庆逸试探着问道,“你认为这王岷源之见解如何?”
“哦,甚好,甚好,”赵千栋回过神,将手上的公文合上,微笑道,“先生所看重之人,果然非比寻常,其于军政要务之见解,实为深刻,我虽仅观一二,亦是获益良多。”
“那依大人之见,此人是否可用?”王庆逸紧接着问道。
“自是当用,且务须重用。”赵千栋点头说道。
“如何用之?委以何职?”王庆逸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他轻声问道。
“此人是否倨傲难用?”赵千栋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看了自己的幕僚一眼,笑道。
“大人睿智,”王庆逸有直接回答,反倒恭维了一句。
“既如此,便委他以积金社通判一职,”赵千栋笑了笑,说道,“目下积金社尚为乱匪所据,委其通判一职,令其前去履任。若我所料不差,即便是田营办能与旬月之内平的积金社之乱,社下之乱局恐亦非一时半刻可以梳理顺畅的。岷源既然秉性倨傲,那便磨一磨他的傲性,让他明白夸夸其谈终是纸上谈兵之理,唯有亲身治政,且政绩彰显,方为真正的能吏。”
“此法甚善,”王庆逸抿嘴一笑,点头说道,“卑职这便去安排。”
“大人,府外有客拜访,”就在王庆逸转过身,还没有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一名亲兵急匆匆的跑进来,拱手行礼说道。<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