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离心头一颤,但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收紧了眉头,刚想开口,却被大德拦住了。
“等下想问什么随便问,现在保持安静。”
面对这个永远带着微笑的老人,伏离仿佛中邪了似的,完全无法反驳,这个老人太神秘,知道的也太多,但伏离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恶意,望向他的眼神,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根本琢磨不到他的心思。
“呀——呀——呀——”
伏离跟着大德走在山间小路上,头顶忽然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一群黑压压的秃鹫。
山路蜿蜒崎岖,大德特意驱走了随从,只带着伏离两人上山。抬眼望去,直贡梯寺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红白相间的建筑远远望去显得庄严神秘。
大德和伏离一路曲折向上,其间伏离经过了几座禅寺,他之前和阿氏多尊者前来这里求援的时候,由于事态紧急并没有仔细留意这里的建筑,现在仔细端详才发现,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灾难,看似崭新的寺院建立在一堆堆被烧毁的废墟之上,有些似乎是残留下来的建筑,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古老猩红的血迹。
但他们的终点并不是某间禅院,而是山顶,当大德带着伏离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这里的山上没有积雪,昏黄的余晖洒在苍茫的山间,将低矮的稀疏灌木林染成一片金黄,山前的雪绒河在夕阳下仿佛一条金色的丝带,缠绕在墨竹工卡城上,古老的城市就在脚下,袅袅青烟从那一座座矮小的石屋前升起……
“往这边走。”
大德的声音打断了伏离正在欣赏的美景,朝大德的方向看去,数不清的风马旗出现在视野之中,五颜六色的旗帜在山顶迎风飞舞,煞是壮观,旗阵之中,分布着六座金光闪闪的灵塔,在落日的辉映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伏离跟着大德走到了那六座灵塔面前,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石台,而眼前看到的一幕,让伏离瞪大了眼。
一具被白布包裹着的尸体躺在石台正中,被一群秃鹫啄食的血肉模糊。
“这?”
“这是天葬,这里是图伯特族最大的天葬台,所有在这里天葬的灵魂,都可以进入天国永生……”
大德看着伏离说着,等到伏离露出信以为真的表情时,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骗人的啦,死了就是死了,哪里来的灵魂。”
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一位宗教领袖的嘴里说出,当然,伏离压根就不知道这个老头究竟是谁。他只知道旁人称呼他大德大人,却并不知道大德的含义。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带我来这里干嘛。”
“我说过,你的所有疑问我都可以替你解答,我是大德额尔德尼,我只是个旁观者,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看看生命的终结。”
“就这?这我见得多了。”
伏离不屑的瞥了一眼天葬台中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秃鹫毫不留情的从他身上啄下一块块血肉,场面虽然很刺激,但伏离在永夜连人吃人都见过,别说是鸟吃人了。
“如果没有五更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也躺在那里呢。”
大德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云淡风轻的说着却如一块巨石砸向伏离的内心,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伏离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什么都知道?”
“卧槽。”伏离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老头连他的想法都能看破?
“哈哈哈,人们都以为我是无所不知的智者,”大德说话间翻起伏离的手腕,隐隐可以看见一条墨色的线,“这世上除了五更散,还有什么能让你活到现在呢。我现在所能预见的,不过是目所能及的而已,你所疑惑地,我同样疑惑。”
“那么你说你知道无涯在哪,是骗我的咯?卧槽你大爷,要不是看你是个老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去那边喂秃!”
听明白大德的话后,伏离一下子火了,当然,他说的都是玩笑话了。
“你就这么想活下去吗?活下去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大德的话让伏离一下子沉默了,他的脑中浮现起那个女人的身影,夜华对他说过的话仿佛回荡耳边。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死太容易了,我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亲手杀了那个人!”
伏离的眼中是一个独眼男人的影子,他要杀了叶无双,为老爹报仇!
“把仇恨当做活下去的希望吗?”大德依旧微笑着,他默默地看向那群秃鹫。“你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都想死后在这里走完最后一程吗,在图伯特的信仰里,我们欠了这个世界太多,死后要归还世界。我不想劝你放下心中的仇恨,因为那是你活下去的动力。但是当一切结束之后,请你还记得我今天和你说的话……”
大德说的话让伏离有些似懂非懂,但却勾起了伏离心中的疑惑,包括之前这个老头在巴塔赤汗面前说的那番话,什么灾星什么传说,都让伏离听得云里雾里。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还有之前你说的灾星什么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德的脸上是猜不透的笑容,他看着那群秃鹫沉默了许久。
“有些事,过去太久了,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对了,说正事,你寻找的那位神医“无涯”,我的确知道他的所在,刚刚只是逗你玩儿的,哈哈哈哈。”
大德前半段话还故作深沉,后半段话就又变得调皮起来,看着这个没有正形的老头,伏离真是被气的哭笑不得,但伏离并未注意,自己已悄悄被大德转移了话题……
“那他现在在哪?!”
“这个嘛,你先答应我一件事,然后我才能告诉你。”
“你就不怕我骗你?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们把那什么狗屁“永曜神炎”灭掉吗?”
“哈哈哈,你也当真了,其实那是我编出来骗那些莽骨人的,如果他们知道我要你将这对“神之瞳”物归原主,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哈哈哈哈。”
大德捋着花白的胡子大笑起来,幸好伏离不知道正儿八经的大德应该是一副什么姿态,不然真要被这个小老头气晕过去了,这满嘴跑火车的劲儿哪里还有北疆第一智者的样子。
“物归原主?!”
伏离疑惑地问道,大德立马把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于是伏离放低了声音问道。
“他们不是说这东西决不能落入七曜手里吗?难道你是七曜人的间谍?!”
“哈哈哈,在神的面前,不分北疆与七曜,无论是熄灭永曜神炎,还是将神之瞳摧毁,都会带来前所未有的灾祸,那将是波及整个沧黎的灾难……”
大德深邃的眼神望着远方的天空,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实话,他的那位老朋友已在预言中亲眼见到了末日的景象,永曜神炎被熄灭的瞬间,大地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那我把它还给七曜人,你们北疆不是要歇菜了?你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大德笑着摇了摇头,手心一翻,伴随一阵金光,那个古朴的小匣子又出现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