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好奇地看过去，那位老人苍颜鹤发，但却依然很有精神。</p>
穿过院子，两人来到了宅前，屋檐下是一道南北方向的走廊，通往各个房间，这些房间，现在是总务办公室。</p>
周芽衣轻车熟路，带着梁乐来到一个办公室门口停下。</p>
"普通学生的录取，不需要经过这里，但是武院学生，一定要这里亲手经办。"</p>
周芽衣解释道，然后又吐了吐舌头："来早了，九点上班，现在才八点半。</p>
都是你，也不愿意先和我亲热半小时......"</p>
梁乐把她后面的话当做耳旁风，他抬头看了看，两扇老式门上，正挂着一把带着锈迹的铁锁。</p>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古月堂逐渐有人前来，有来上班的老师，也有一些来办手续的学生。</p>
说是九点上班，但没过多久，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踏上走廊，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p>
周芽衣远远地就扬起手，和他打招呼："单老师，这边！"</p>
中年男人龙行虎步，很有威势，梁乐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多年从伍的军人。</p>
他本来不苟言笑，但他看到了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的周芽衣，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脸上的严肃化为了温良。</p>
大丈夫当刚毅如山，温柔如水，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p>
从这位中年人身上，梁乐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p>
单守义走近，发现了什么，笑着跟周芽衣打招呼："哟，我发现你这个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p>
周芽衣拉着梁乐的手就没松开过，闻言，嘻嘻一笑。</p>
梁乐有些感慨，这位单老师的实力他感受到了，气息比风绝尘还要深厚，没想到他刚来到燕京，随随便便就可以见到一位很厉害的源武者。</p>
不过一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梁乐心里倒也觉得理所当然。</p>
趁着单老师开门的功夫，周芽衣踮起脚尖，趴在梁乐肩头耳语："单老师是武院招生总务办的主任，也是咱们的授课老师之一。"</p>
梁乐恍然。</p>
门被打开后，里面是一间古朴的办公室，藤椅上的扶手圆圈，已经包了浆，看上去乌光锃亮。</p>
单守义进了屋也不急着开始办公，打开前后的上悬窗，用支杆撑着，空气形成对流，屋子里变得清新怡人。</p>
他在泡茶的时候，周芽衣拿起抹布，帮忙擦桌子。</p>
等单老师端着茶走过来，周芽衣又乖巧地把藤椅拉开。</p>
"单老师请坐。"</p>
"呦呵，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勤快，说吧，到底有什么企图？"单守义笑眯眯的。</p>
"哪有什么企图啊，这是为您着想！我还不是怕咱们学校错失一个好学生嘛！"</p>
单守义放下茶杯，苦笑着指指耳朵："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早就听你一直在我耳朵旁边嗡嗡嗡，那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学生！"</p>
与对待周芽衣的温和不同，他刚一转头，目光忽然变成两道利剑，几乎要直接穿透人心。</p>
梁乐面色如常，稍稍躬身。</p>
"您好，单老师，我叫梁乐。"</p>
"我知道你，联邦49年来，最年轻的少尉，周家丫头跟我说起你的第一天，我就去查了你的资料。"</p>
梁乐怔了一下，就要弯腰行礼。</p>
单守义制止了他："你等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p>
"以你现在的实力和身份，去联邦的任何一所高校，都没有任何门槛，也包括对面和我们齐名的燕大，这些学校以武为本，实力决定一切。</p>
但我们学校不同。"</p>
单守义的声音十分雄浑，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梁乐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超然的意味。</p>
"我们取的是士子，士子就是读书人。</p>
所谓人无学则不明理，人之有学则有力，不学无术犹如木之无叶，既不能丰富自己，也不能给人庇荫。</p>
与别的学校不同，我们非常重视成绩与个人素质的培养，自律者自信，自信者成功，源武者的实力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因素，你能接受吗？"</p>
梁乐没有任何犹豫，头直直地低了下去。</p>
单守义不解道："可这意味着你要丧失很多特权，要放弃你一直在追求的自由，你以前的成绩也并不是非常优秀，这代表了你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你真的想好了吗？"</p>
梁乐笑了起来："我本来就是个平凡人，有人和我说，大学是为了给我的人生增加宽度和广度，我一直深以为然。</p>
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p>
"周丫头说你会是个好学生，我原本是不信的，那些刺头和莽夫，我宁愿丢给对面的燕大，也不想扰乱这里的宁静..."</p>
单守义摇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再抬头的时候，目光里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认同。</p>
"进门之前，你是个好军人，但出门之后，我希望你会是个好学生。</p>
教而不得在其法，学而不得在其道。</p>
梁乐，好学校与好老师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啊。"</p>
梁乐默然，第三次弯下了腰。</p>
这次比之前两次更深沉，也更诚挚。</p>
走出古月堂，梁乐还有点茫然："那我这算是走后门成功了？"</p>
周芽衣先摇摇头，然后又点头："五道口高校的校风虽然严谨，但是法理无外乎人情。</p>
现在大领导的人情这关算是过了，接下来你还要正式进行测试，最后还是要以考官和单老师的决定为准。"</p>
梁乐虽然带着苦笑，但却松了口气。</p>
如果不是周芽衣带他走这么一趟，他对入学测试还真是没有底。</p>
文考的那80分，简直就是魔鬼。</p>
"学姐，谢谢你。"</p>
"咱两夫妻谁跟谁啊！"周芽衣理所当然道。</p>
梁乐沉默了一下，这一口老槽，也不知该如何吐起。</p>
周芽衣想了想，忽然笑了："你选择五道口高校，真的没有错！"</p>
"为什么？"</p>
"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学校明明不重视源武者的实力，却依然是联邦实力第一的名校吗？"</p>
梁乐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过。</p>
前世的那个学校名气很大，这一世的这个学校名气更大，在各大高校的排名中，五道口高校当之无愧地排在第一位。</p>
如果不重视源武者因素，那这实力，是如何排在第一的？</p>
周芽衣给了他一副「你上了贼船就别想下来」的眼神："别的学校，实力是最重要的，其他各科，都可以给实力让步。"</p>
"但我们学校，实力测试是计算在普通成绩里的，只算一门成绩。</p>
但只要有任何一门挂科，来年你就必须重修！四年重修不完，不允许毕业！"</p>
梁乐一口握草险些脱口而出。</p>
这就好比，别的学校，一年就那两三门课的样子，一门必修，剩下的都是选修，上不上都行。</p>
而这个魔鬼学校，百八十门课，全部都是必修课，还是必须得考试的那种！</p>
难怪实力不重要，因为实力只是最低要求！</p>
"第一名校......"</p>
梁乐喃喃着，哑然失笑："正因为这样，这四年才有意思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