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事变发生在夜晚,发生在夜幕掩盖之下。
在这个许多人疏忽了戒备的夜晚,身负守土之责的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张学良,大病初愈,不在军营,也不在东北,而是在关内的北平,带着夫人于凤至和赵四小姐,坐在前门外中和剧场,观看梅兰芳表演的京剧《宇宙锋》;代理司令长官张作相,也不在军事岗位上,前一天回锦州家里为父亲治丧去了;副司令长官万福麟也是暂住北平;至于总参谋长荣臻,也在前一天为父亲祝寿,大摆宴席,宾客盈门,仍然余兴未消。
奉天,这座驻扎着东北边防军总指挥部的城市,当日军潜伏在黑暗中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没有一名高级指挥官在这里坐镇。就连驻守奉天的第七旅旅长王以哲,这一天也不在军营中。
然而,设在大连的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已命令部队整装待发,军锋所指,奉天首当其冲。
其实,早在这一年4月,日军已将适应在寒冷地区作战的多门二郎第二师团调到了东北。不久,又密令守备队向苏家屯和奉天一带集中。两门二百四十毫米口径的攻城重炮,被日军分解,装进貌似棺材的木箱,从旅顺秘密运送到奉天的日军兵营。日本还从本土增派了一个师团进驻朝鲜,准备随时渡江到中国作战。
奉天在夜幕下沉睡着。
一轮弯月高悬天穹,繁星点点,在奉天上空眨着眼睛,见证着日本侵略者正在悄悄酝酿成熟的阴谋。
这个阴谋已经酝酿了将近一年。此刻,身在奉天的日本关东军高级参谋坂垣征四郎大佐,正在紧张等待着它的结果。
关东军实施阴谋的地点,选在奉天的北郊。这里距离东北军驻扎的北大营约三华里,是个林木丛生、沼泽密布的荒凉村落,名叫柳条湖。一队日本兵悄悄开到柳条湖村附近的南满铁路线。
几个月前刚刚调任柳条湖分遣队长的河本末守中尉,把几个日本骑兵使用的黄色小炸药包,塞进两节路轨的接口处,得意地等待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光荣结果”
深夜10点20分,一列从长春开往奉天的火车从填塞了炸药的路轨上经过。轰然一声巨响,火光飞舞,划破了笼罩旷野的夜幕。
日军炸毁了一段长一点五米地路轨。河本中尉设计得天衣无缝。铁路炸断了。却并不影响列车安全通过。快速行进地列车。只是倾歪了一下。就通过了这段路轨。
他立即将3具身穿东北军士兵服装地中国人尸体放在现场。作为东北军破坏铁路地证据。并对外诬称中**队破坏铁路并袭击日守备队。
这次破坏度有限地爆炸。其实是坂垣征四郎蓄意制造地借口。
爆炸发生后。“中**队炸毁了南满铁路”地谣言。迅速传到了正在夜幕掩盖下加紧“演习”地关东军。关东军指挥官贼喊捉贼。指控中**队破坏南满铁路。袭击日本守备队。借以煽动军心。
侵略军是干柴。谣言犹如火种。
顷刻之间。日军官兵们地气焰烧成了烈火。这些自命不凡地东洋人眼睛红了。焦躁变成了狂暴。发出野兽般地嚣叫。
坂垣征四郎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迫不及待地抓起听筒,耳边立刻响起部下急促而亢奋的声音:“大佐阁下,柳条湖计划顺利完成!部队已进入作战状态,请您下令进攻!”
坂垣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用沉稳的语气说:“天皇保佑,按计划行动!”
奉天四周的关东军部队,分别接到上司的指令:
独立守备第二大队立即向北大营发起攻击;
第五大队立即从北面攻击北大营;
步兵第二十九联队立即攻占奉天城。
疏忽警备的中**人中,有个人还是清醒的。
日军炸断铁路之前,东北军主力第七旅参谋长赵镇藩正在营内巡查。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将要出事的预感。
一年来,日本关东军屡次在东北制造事端,驻扎奉天的日军,甚至将奉天城门和第七旅驻地北大营当作攻击目标进行演习。近两个月来,日军频频向奉天调运军火,一车车用篷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从奉天南站卸下,运进日军兵营。
旅长王以哲和他感到奉天四周的日军杀气腾腾,多次将这些情况密报张学良,但少帅强调中央的意图是力避冲突,次次下达的指令都是“不抵抗”。军官们为了贯彻上峰的指示,收缴了士兵们的枪械,统一锁在库房。大敌当前,边防军却先把自己的手脚捆起来,赵镇藩心里怎么会塌实?
晚上9点钟,全营熄灯,赵镇藩躺下了,又爬起来。他知道,守土保国是军人的天职。内心的焦灼和忧虑经常使他彻夜难眠。他睡不着,就去检查岗哨。刚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南满铁路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
“什么响声?”他问身边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