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上,一眼望不尽的尸首,千姿百态。
喷洒的血液将四周狭小的空间雕饰成了撒欢儿的“水帘洞”,生铁的糊味成了这里的主流。
刀枪剑戟斧钺钩差,各式各样的武器残渣散落一地,各种各样的刀伤砍痕遍布长廊。
很难想象一个钟头以前,这里曾是一尘不染,辛劳的清洁工每天至少清洁三遍。
倒不是它们有多闲,而是客流量最多的传送基站需要而已。
走过长廊,来到等待区,百十张绿皮座椅整整齐齐摆在一起,曾经这里人满人患。
如今依旧“人满人患”,只不过缺了冒出来的一点成了“尸”。
如果说长廊里的尸体很容易辨认出守卫的样貌,那么这里的五花八门,将会是对眼界的一种挑战。
平民、商人、护卫等等数不尽身份着装的尸身交杂在一起,不分彼此,四周还有洋洋洒洒的座椅碎屑。
通讯基地虽然爆炸,但没有这样惨烈。
东店城内虽然混乱,但也没这样恐怖。
很难想象传送基站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可以驱使这些囚徒如此丧尽天良!
一声沉痛的悲吟打破了独有的宁静,顺着光线的推移,一座火红发亮的地下一层,构入眼中。
依旧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空间,几处爆炸的焦糊贯穿其中。
数不清的零零散散碎片散落一地,我们已经很难看出它们之前又是怎么的壮观。
和整个空荡的传送基站相比,这里多了些活物。
那是五个白衣人,四个身上挂满了血液。
其中两个,脚下各有一具无头的尸身,而它们的手上自然而然的比其它人多了一颗鲜红的头颅。
“这是最后的两个。”唯一靠着墙壁无所事事的白衣人突然开口。
不等众人回答,它擅自发动冲击波,破坏天花板。
一块块碎石砸下,至此地下一层和地上一层又多了一个连接口。
轻身一跃,白衣人上楼,背对着众人的身影看着相当孤傲。
可谁也不知道的正面,白衣人的眼角却留下了深深的泪水。
抬脚走去,消失无踪。
“羊驼子,一个字,又轴又麻!”看不惯驼背白衣人的做法,年龄略长、样貌略老的白衣人慢慢放下手中头颅,骂道。
“老先生又在说笑,这怎么能是一个字。”笑面虎插科打诨,爽朗的笑声充斥着冰冷的地下一层。
“你们可少说一点,人家毕竟是队里唯一的通合蚁,要是让总队知道了,又要惩戒,说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温文尔雅,大长脸小胡子叔叔,一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好人。
除了满身的鲜血是个例外。
唯一不言语的青年人,低着头冷漠地看着脚下的尸身,这个人曾经是受人仰望的传送长。
也许它受过贿赂,为别人开过后门;也许它刚正不阿,坚守本心大义灭亲;更或许碌碌无为,尸位素餐。
但不可否认的是,至少现在,这两个人为了镇子的安宁,奉献过力量。
那么又要以何种标准定位两人的好坏。
青年人摇摇头。
它无从得知,但也正因如此,它更加坚信自己的信念。
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至善的好人。
将两颗头颅放在一起,将两具尸体放在一起。青年人蹲在地上,双手合十,为两人祈福。
“恶心!”小胡子跳上洞口,呸了一句,转身不见。
笑面虎还是笑着,只有青年人和老头为死者虔诚祈祷。
久之,老头才睁开眼睛,大骂一声,“敢情杀人的不是你们!”
“老大人可别生气,我和它们可不是一伙的,这就给您打抱不平去。嘻嘻嘻……”说着笑面虎也跳上洞口,“好家伙。”
它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是有点过头啊!总队那人精,知道了绝没好事!这群崽子!”
笑面虎决定,自己如果过不好,绝对不会放着手底下那群兔崽子好过的!
“没给总队传话。”
老头也想抬脚走路时,背后还蹲着的青年人突然说道。
“小孩子家家,这点事还要麻烦大人!”老头没好气的一句,说完跳上洞口,惊愕片刻,也抬脚离开。
随后天顶上传来一声话。
“自己说吧,那些人不会跟你客气的……”
……
……
白衣人率先走出传送基站,门前的南北广场也被破碎的房屋楼盘压倒在地,连同那一广场的尸体也都掩埋。
站立在碎石上面的诸多黑衣杀手,摆正身子恭敬迎候队长。
老天爷真是眷顾你们,死了还有被子盖。
“西域的少爷可真悠闲。”刺耳的声音断断续续,白衣人抬眼望去。
慢步而行的黑影穿越烟雾腾火,一切从容的背后却是望不穿的悲伤。
“不该芥蒂的人有了种族壁垒,难怪成不了事!”白衣人知道来人的身份,可即便如此,它也要讽刺回去。
蚂蚁也是有脾气的。
“大人!”在场的黑衣杀手恭敬行礼。
走来的中年男人没有理会,环视四周狼藉,穿插在各种碎石之间的血液还未干涸。
中年男人抬脚,它不想践踏这些血液,也没有资格践踏。
“哦,您来了?”蹦着跳着,行路困难,小胡子能顺利走出来,很不容易了。
望见中年男人,小胡子连忙整理尊容,笑着说道。
“剩下的人呢。”中年男子刚说出口,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从传送基地里面传来。
“不是让你们收敛点,弄成这样,还让老子走……路……”不……
磕磕绊绊,同样行路困难的笑面虎,大大咧咧出来后,没说几个字,蚁触一下锁定面前的中年男子。
震惊之余,笑面虎难得失态,控制不住的嘴角愣是把吐出得这句话说了下去。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中年男子瞅了一眼,倒不是在看笑面虎,而是注意到身后跟着老的年人。
“老大人。”众人的诧异下,身份更高贵的中年男子反到向老人行大礼。
“哈哈哈,好好好。”很难见到老人如此开心,也不知它们俩是认识,还是只因为一声“尊重”。
“浪费时间。”
不合时宜的话语打扰到此时的情景,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最前面的驼背白衣人吸引。
“你说什么!”小胡子吹胡子瞪眼,没什么好脸色。
“传送长身陨,军士全军覆没,蚁官在东店再无翻身可能,现在该收网!”白衣人一扫众人冷眼,它不畏惧任何。
白衣人的提醒,让在场的大人物突然意识到,本该挂在天空上的龟甲菱片,现在却不知所踪。
又联想中年男人,它们有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大军入关”!
七大关的人就是狠呐,连生死弟兄都宰得!
“如此甚好,我们也该闭环……”再无言语,中年男子转身扭头,再次前行。
所过之处,黑衣让步,莫有不从者。
几人相视几眼,知道此次前去,应是最后结局。
“尔留守此处,毁之……”
老人是唯一有资格对所有杀手下命令的人,因为在职务上它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大队首之一。
联合军在制定战略的时候,不只是要毁掉通讯,更要覆灭东域整个联通网络!
而传送变成了它们第二大重中之重。
无需多言,几位队首跟上中年男子的步伐,在众多杀手的目送下走向远方……
……
不久之前,东店曾经有过一次剧烈地震,不过对于战火纷飞的这时,地震什么的都无关紧要。
为什么?
因为现在地震和不地震一样。
地震或死或逃,不地震,难道就不死不逃了!
百姓不予以重视,但东店护卫们却不这么想。
在它们心里,这是决定东店走向的最终转折,也是对未来何去何从的最后决断……
行动长飞起的大脚重重剁在地面,激荡的气浪层层叠加爆发而去,大地龟裂,房屋被毁,一片白茫尘埃跃然而上。
烈正繁用心躲闪,并不触其锋芒。
这倒不是它的御敌之策,而是还在担心东店的内部情况。
东店护卫会不会听男人的话,男人为了东店又能做到哪一步等等一切。
烈正繁不知道,它无时无刻不展开强大感知,时刻盯紧城内变化。
“你还真伟大!”行动长穿过溅起的沙尘。
“到现在还想着东店,果然啊!正人君子比我们这些小人活得苦。”行动长大步一迈,止住身形之后,空荡荡的双臂上突然产生了奇异的波纹。
一个小小肉球突兀的从断裂生肉上分离,不断拉长身子的它渐渐和行动长的断臂吻合粘黏。
它的手臂竟然在慢慢复原!
“深鲨”的强大冲击作用于烈正繁,更作用于行动长。
这就像一把双刃剑,它夺取烈正繁生命的同时,也在剥夺着行动长的身体。
那断掉的手臂就是最好的见证。
然而行动长将双手比作鲨鱼的牙齿,要知道鲨鱼的牙齿可是更迭速度最快的东西。
断了再长出来,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它变强了!
烈正繁不可否认行动长的实力今非昔比,单凭一种形态的“鲨鱼”,就在力量和感知上超越自己众多!
此时,行动长的两条手臂生长完毕,恢复如初的力量让内心的躁动更是添油加醋。
但是!
行动长没有满足!
因为它看到了,烈正繁额头上的花骨朵竟然开了一点!
这才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你的术就开始溃散!
这些年你到底做了什么!
“混蛋!”行动长纵身越去。
悬浮空中的片刻,行动长瘦小的身材突然膨胀!
骨骼与肌肉之间的碰撞,硬是将身上的衣片甲悉数撑爆。
双腿增大落地的瞬间,地面将强大的反作用力反弹,借助力道的激发,行动长徒然变身。
杂乱粗糙的黑色皮毛覆盖全身,尖嘴猴腮的夸张模样甚是可怕,高达五十丈的雄伟巨姿顶天立地!
猿王猩!
行动长竟然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的猿猴!
粗壮大手合在一起,强悍的腰部用力甩下,联动的身子将两条强力手臂猛然砸下!
速度之快令人无法回避。
“羞叶。”
烈正繁当机立断调动魔力,横贯整个身躯。
淡淡的绿色光芒若隐若现,一种极为脆弱的光屏保护膜附着在身体各边。
此后烈正繁再无作为,任由铁拳砸落。
从天而降的黑影彻底掩盖烈正繁的身躯,那双巨拳准确无误重重砸在地面。
整个东店城为之颤抖!
尽管风沙走石阻隔了视线,可血淋淋的感觉并没有传到身体,行动长意识到它失手了!
两条手臂猛然分合,张开的大掌来回扫荡面前的一切。
强悍之掌风立马荡平地面的狼藉不堪,东店难得的一面净土呈现在眼前。
只是风沙中,一个身影踩着飞起的碎石从容不迫远离巨手波及范围。
待到一处断裂的楼层上,才停住脚步。
巨猿看到了,它停下动作,满天的沙尘渐渐平静后,那个可恶的男人又印入眼神。
居然毫发无损!
此时一块半大石头突然从断层脱落,盯紧巨猿的烈正繁竟没察觉。
眼见就要砸到肩膀时,烈正繁整个左边身子,以中心线为基准向内弯折,并缩小一圈。
落石顺着腾出的空隙摔在地上,粉碎。
随后烈正繁怪异的折叠身体才复原。
含羞草!
夜行人很是震撼,以前只听人说,半信半疑。现在见识了,总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界上真有驱植师!
巨猿怒吼几声,四腿落地,抖抖身子,张开大口,对准烈正繁。
口中聚集的魔力正一点点汇聚成一道强烈风劲,极致压缩魔力为巨猿带来打击力度极强的扇面攻击。
这一击行动长要让烈正繁无法躲避。
狂风出口!极致风劲脱口时,化作一道扭力至强的龙卷旋风。
急急行进之时。
受到强大吸力,四周众多事物都飞了过去,顷刻间就被旋风卷成碎渣。
烈正繁身后的断楼也不例外。
摇滚的楼身很快就要崩塌,烈正繁却离开不了,只要它的脚面离地一分一毫,强悍的吸力就被控制住它的四肢百骸,无法遁形时,必然接受风劲的宰割!
烈正繁冷下眸子,此时此刻它前所未有的镇定。
“疾风劲草!”
调转脚尖,微微下弯的双腿如同老树盘根,纵横交错,勾连大地!
烈正繁的头发,一根根像打了鸡血般,纷纷站立,精神无比。
面对即将倾盆的狂风,烈正繁浑身上下唯有一字——“战”!
就见旋风如同一个巨大的苍蝇拍,无情无义之间,整个拍在烈正繁躯干。
穿膛而过,断楼顷刻灰飞烟灭。
过强的力道不仅一下改变冲天发丝的方向,连同烈正繁挺拔的腰背也向后倾倒。
全身近乎弯曲了一百多度,衣裤也在狂风的欺辱中变成粉末,这时粗糙的皮肤才真正接触到锋利的刃风。
夜行人闭上蚁触,它不想去看血肉模糊的场面,因为会做噩梦的。
可不管受尽怎样的伤痛,那双紧紧贴住地面的脚,纹丝未动!
那就像是扎进地里的根,管它躯干如何如何,只有本源留住,依旧青松不倒!
一缕白烟从巨猿的口中溃散,那是风劲吐息的结束动作。
风止刹那!弯曲的腰背迅速弹回原样,血液飞溅,撒满一地。
最后的几根发丝脱落,只是一场风暴,烈正繁便成了不为人样的和尚!
野火不尽——
烈正繁松开掌心的魔力,淡淡清香掩盖周围的腥臭,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清风露水滋润环境。
时间仿佛过了春夏秋冬,又仿佛什么也没变。
不同的是烈正繁身上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而最为神奇的便是,光溜溜体外破碎的衣物竟也重缝在一起。
钟表的秒针只是走了普通的几下,烈正繁的一切又一次恢复如初。
若说差别,还是属额头上的花骨朵,越来有开花的迹象。
巨猿邪魅一笑,重新双腿站立的身子发出金光,须臾片刻,壮哉的伟岸回缩成一个正常人大小的身躯。
只不过依旧是只猴子,而且还长出了黄毛尾巴。
与烈正繁相同,行动长变成猴子时,破碎的衣片甲重新粘黏成一整件完整无损的衣服,套进身上。
夜行人无话可说,不愧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魔武特性都一样。
“嘻嘻嘻嘻,大繁儿你的圆木春撑不下去了,现在该收回心思了。”
变成猴子的行动长说话的声音语调,与之前大相径庭。
烈正繁闭上眼睛,实力相差太大,似乎“魔面具”又成了它最终的选择。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