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昏暗，意识也迷蒙昏沉。</p>
半梦半醒间，吉川红子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段对话。</p>
其中一道声音离得近，仿佛就在耳边。</p>
“……才第二次外勤行动，就遇到了这种危险的事情。”</p>
是宗谷的声音。</p>
另一道稍远一点的声音笑了起来，是副担任教师野间南。就算闭着眼，她也能想象出她笑得随意的模样。</p>
“危不危险，在真正遭遇灵体之前哪里说得准。”</p>
“那就不应该带上她们。”</p>
“宗谷在说什么呢，把她们带过来的人是你才对。”</p>
“……”</p>
宗谷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吉川没听清。</p>
她就像从高处掉进浴缸的苹果，在有人将她捞起之前，不断重复着浮浮与沉沉。外界传来的声音，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p>
而当下沉的意识再度浮出水面，一直清醒的两人，正聊着外面的天气。</p>
“哇，宗谷看到了吗？”</p>
“什么？”</p>
“闪电啊。前面那团乌云忽然亮了一下，不会要下雨了吧。”</p>
“是吗，我没注意。下雨就下雨呗。”</p>
“小孩子真讨厌，无忧无虑的，什么事也不管，大人就要担心晒在外面的衣服。”</p>
“那您别缠着小孩子聊天啊。”</p>
吉川想笑，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在了梦里。</p>
抱着自己并未听见的雷声，她又沉了下去。</p>
天空中果然下起了大雨，爸爸妈妈还有不知为何又回到家里的姐姐，正忙着收衣服。柴犬阿尔卑斯在院子里来回奔跑，终于撞翻了衣篮。</p>
“阿尔卑斯——”</p>
“……”</p>
宗谷扭头看了看旁边。</p>
靠在肩上的吉川紧闭眼睛，手里拿着摘下的眼镜，嘴角有明显笑意。</p>
“‘阿尔卑斯’？”野间南扫了眼车内后视镜，“这孩子梦见什么了。”</p>
“大概是狗。阿尔卑斯是她家养的柴犬。”</p>
“是吗。奇怪的名字。”</p>
她望着道路上方越来越近的路牌，“差不多快到了，宗谷现在可以睡一会儿了。”</p>
“……”</p>
宗谷眼一翻，没有理会。</p>
“先送吉川回家，对吧？”</p>
“嗯。”</p>
“这个时候，京子应该也已经从京都回来了。宗谷要去见她吗？”</p>
“不见。”</p>
野间南减慢车速，开进路边的加油站里。</p>
“加个油。”</p>
“嗯。”</p>
她开了车内灯。等待的时候，宗谷打着呵欠，又看了看前面的朝雾铃和桐野茜。</p>
后者醒着的时候闹得欢，回来的路上倒是睡得踏实；</p>
而朝雾铃扭头看着外面正在加油的工作人员，神色清醒，大概一路都没睡。</p>
她也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只是听着。</p>
到加油站附近，已经是宗谷熟悉的街景了。加满油后，野间南让他指路，先将吉川送回了家。</p>
“吉川，醒醒……”</p>
而他和桐野茜住得近，野间南在路口将他们三人一起放了下来。</p>
“早点睡觉，明天不要迟到啊。”</p>
“知道了。”</p>
目送白色的商务车没入黑暗，只留两点渐行渐远的红色尾灯，宗谷又看了眼时间，发现已是夜里十点多了。</p>
“宗谷……”</p>
桐野茜拉着他的胳膊，嘴里打着呵欠，又指了指昏黑的石板小路。</p>
“送我回家。”</p>
“嗯。”</p>
......</p>
轰隆——</p>
洗完澡，宗谷走出客厅来到缘侧，抬头望了一会儿。</p>
雷声阵阵，乌压压的黑云间电光涌动，一场蓄势已久的春雨即将到来。</p>
“都这么久了，衣服应该已经收回去了吧。”</p>
望了片刻，宗谷低下头，看着躺在脚边的月读。</p>
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星期，他早就换下了从扶云神社穿回来的巫女服，有什么穿什么，男装女装他都不介意——都是桐野茜伯父家的衣服。</p>
“去吃烤肉，居然不叫我。”</p>
“都说了，我们是在彦根那边。”</p>
“坐电车的话，很快就到了！”</p>
宗谷没搭理。</p>
月读又坐了起来，抬头看他，“给我点块披萨，我没吃晚饭。”</p>
“……”</p>
宗谷微微侧目，看了眼客厅桌上还没丢掉的泡面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