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指了个地方。</p>
宗谷轻按，“疼吗？”</p>
她神情不变，“疼。”</p>
替她穿上鞋袜，宗谷转身蹲了下来。</p>
她趴到背上，抱住他的脖子。</p>
路上没什么人，一轮弯月在云间时隐时现。不远处的便利店生意冷清，柜台里店员打了个呵欠。</p>
上一次背她是什么时候了？</p>
宗谷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倒是想到很久以前，她将七八岁的自己背回儿童福利院的记忆。</p>
是因为什么来着……打架吗，还是丢了东西？</p>
太久了，已经记不清楚。</p>
他走得不快，月光洒在路灯未能照亮的地方，照得水泥路面既白且冷。</p>
“铃对京子说了什么吗？”</p>
她没有开口，只是搂着他脖子的胳膊动了两下。</p>
“我也被拒绝了。”</p>
宗谷望着前面，“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伊邪那美大人早就摆脱了。”</p>
朝雾铃应了一声。</p>
少女轻巧，跟他不久前才背过的小学生差不多。</p>
他将她往上托了托。</p>
“伊邪那美大人没有考虑过，干脆将近畿地方所有的神社或者寺庙屠干净之类的吗。”</p>
朝雾铃：“最初的仪式，是阿伊努人七个月一度的祭典。”</p>
“是吗。”</p>
看来伊邪那美已经做过了类似的尝试，而结果是近畿一带的宗教机构继承了神明的意志，仪式的频率则由七个月缩短到了每天。</p>
“真是无情。”宗谷说得平淡，“没有其他办法了吗？”</p>
朝雾铃什么也没表示。</p>
离车站越远，路上越冷清。</p>
这里是琵琶湖畔的乡下地方，夜生活不在路上，在路边的居酒屋里。</p>
小巷里的昏黄路灯，让下午泛起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p>
“黄昏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事情。”</p>
宗谷盯着路灯中间最明亮的那一点，仿佛这样就能回到他探出窗口、望向落日的那一刻。</p>
“在我第一次见到老师‘发病’之前，铃曾经想拦住我。”</p>
这只是两年前的事情，彼此都记得很清楚。</p>
“嗯。”</p>
“在那之前，铃是在为什么事情焦虑……或者说生气？”</p>
“……”</p>
她望着他的侧脸，“不记得了。”</p>
“是吗。”</p>
宗谷没有再问下去。她不想开口的话，说什么也没用。</p>
他忽然很好奇：这一千两百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吗？</p>
“在来到儿童福利院之前，铃和伊邪那美大人在做什么？”</p>
“旅行。”</p>
“旅行？”</p>
“每一百年，老师都会离开日本，去世界各地旅行。”</p>
宗谷偏了偏脑袋，“铃也跟着一起吗？”</p>
她看着他的眼睛，“嗯。”</p>
他又望向前面，“你们都去过哪些地方？”</p>
“任何地方。”</p>
“是吗……也对，毕竟你们有的是时间。最近的一次呢？”</p>
仿佛是想起了寒冷的感觉，朝雾铃将他搂得更紧了些。</p>
“南极大陆。”</p>
“……真厉害。”宗谷不由惊叹，“怎么过去的？”</p>
“飞机和船。”</p>
她贴着他的颈侧，“平成二十一年冬天，从日本出发，飞到阿根廷，再从乌斯怀亚港搭乘游轮，穿越德雷克海峡，登陆南极半岛。”</p>
“游轮么……需要多少时间？”</p>
“两天左右。”朝雾铃说道，“等待合适的登陆天气，多等了三天。”</p>
“登陆以后，老师带着我离开队伍，在南极大陆游荡了一年多。”</p>
“……”</p>
宗谷说不出话来，听她继续讲述伊邪那美是如何带着一大船的灵体登陆南极，然后在无人能及的冰原绝地堆起雪堡，狩猎各种南极动物，独占那片冰天雪地……</p>
“后来，老师觉得腻了，就回到了日本。”</p>
人行走，云漂流，月隐月现。宗谷背着朝雾铃回到桐野旧宅的院外时，她口中的南极之旅也到此结束。</p>
“一百年后，你们会去哪里？”</p>
“不知道。”</p>
拉开移门，走进玄关，宗谷将她放了下来。</p>
“脚怎么样了，还疼吗？”</p>
朝雾铃摇了摇头。</p>
“是吗，那就好。”</p>
宗谷准备去洗澡，只是听见客厅方向传来电视的声音，他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神明在等着。</p>
“……”</p>
月读躺在地上，见到他后无力地伸出了手，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p>
“你怎么才回来……”</p>
宗谷一惊，连忙过去将他扶起。</p>
“怎么回事？”</p>
月读张了张嘴，声音微弱，胸部也瘪了下去。</p>
“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好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