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城中人流如织,虽是仙界名城,却处处显出红尘繁华之景,那些苦修一世的仙修之士,见此胜景,不知可乱了心境?
只见那街上处处高挂旌旗,这边厢是白底蓝字,旗上写个大大的“茶”字,那边厢红底黑字,旗上却是个“酒”字。那茶酒本是俗世之物,与那辟谷而修的仙修之士而言,原本没甚关系。
然而若不知红尘滋味,又怎解仙道玄奥?正如若不知人世苦难,人生短促,又怎坚长生之志?是以茶酒这两件俗物,仙修之士亦是少不得的。
有诗咏那茶的好处,“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亦有诗说酒的用处:“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天地既爱酒,爱酒不亏天,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此刻这条街上,茶香幽幽,酒香阵阵,行人至此,怎不醺然?
只是猎风却皱起眉头来,道:”主人,世人都说茶酒的好处,便是那仙修高士,辟尽世间之物,却唯独不忌茶酒,却是何故?再者说那茶味甚苦,酒味酸辛,又有何好处?猎风为此迷惑久矣,还请主人指点才是。”
原承天道:“这世间之物,但凡能让人留连不去者,皆非甘甜之物,而是非苦则涩,只因一物若是其味甘甜,久之则腻,是以甘美不物,不过浅尝辄止罢了,而茶酒之物,其味虽是酸涩,可若细细品味,则可知苦尽甘来,这就好比仙修之道虽是艰难无比,然其中妙趣,则非局外者可知,周天运罢,心中的平安喜乐之情,又岂是世上任何事物可比?”
猎风似有所悟,道:”主人莫非是说,那世间易得之物,世人反不去珍惜,非要历经艰辛,方知其物之美吗?是以茶酒其味虽苦虽辛,可为了那饮后的一点甘味,前番所受之苦,便也觉得值得了罢。”
原承天笑道:“你素不饮酒品茶,能有此悟,也算难得,其实对俗世之人来说,茶酒之味,便是你说的那般了,而对仙修之士而言,茶酒之趣,颇近仙修之道,亦是红尘滋味,而所谓天道之修,既要知天地之事,亦要明人世沧桑,总要遍历世间种种,方知何事可弃,何事可忘,何事可追。”
猎风缓缓点了点头,仙修之道,原就是玄奥之极,包罗万象,其中深意,纵是有人提点,亦难明悟,总要自己亲自一一经历去,方知其中滋味,此番身入红尘,实是难得的经历,实不可轻忽了,总要细细体味才是。
就拿此次双目失明一事来说,双目不能视物,固是不幸,然而猎风却也就此多了一种难得的体验,以前双目清明之时,难免会为物事的五色所迷,于其中真相,反倒去得远了,如今眼前虽是一片漆黑,反倒有另一番收获了。
比如耳边的喧闹之声,以前听来,不过是浑然一气,徒添心烦罢了,此刻细细听去,却能辩出轻重缓急来,却也有趣。而猎风更能从声音中辩出此人的性情来,此番经历,若非拜目盲所赐,怎能此悟?
刚才入城之时,为免引人注目,便分开来入城,百宗盟四名大修,皆由林黑虎安排了凡间武士卫护,分批进入城来,原承天则婉拒了林黑虎的安排,于僻静处唤出猎风,以免入了城后,因禁制所限,无法动用法言。
猎风原因双目盲了之后,无法助主人一臂之力,时时中恼,此刻被原承天放出金塔,自是雀跃之极,主人既然能将她唤出,必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了。只是自己双目既盲,又怎有用处?
此刻她行走在长街之上,听着四周的喧闹之声,心中忽的明白了原承天的用意。
原来伽兰城的禁制虽是厉害,只是不能祭施法术罢了,于玉骨晶骼并无半点约束,而自己以前只知玉骨晶骼只是坚硬无匹,不惧五行罢了,如今身在禁制之中,又是双目皆盲之后,方知这玉骨晶骼其实另有绝大妙处。
自己的速度力量,虽因伽兰禁制之故有所减损,可身具玉骨晶骼,本就有远超过常人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在伽兰城中,无疑会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来。
更妙的是,自己多年苦修而成的玄肌,原来实比寻常肌肤敏感得多了,以前总以为是自己修为渐进,才会使得六识皆长,如今方知大半是因为这玉骨晶骼之故了。
从入城至今,也不过走了数百尺的路,可猎风却很快的发现了自己的玉骨晶骼不曾留意过的妙处来,至此,她终是明白,原承天为何会唤她出来了。而与原承天刚才的一番话,也有了更深的领悟,原来这世间之事,总要亲自经历之后,方能洞彻其奥。
于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承天疑道:“有何趣事?”
猎风笑道:“主人,你瞧那六转童子在城外好不威风,可入了城后,就与寻常孩童无异了,偏是猎风,因身具玉骨晶骼之故,这伽兰城的禁制,反倒让我如鱼得水,猎风此刻,忽然有了一种强者的感受,觉得天下之大,无所不可往,心中得意,也就难免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