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曾想,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垢头蓬面的年轻人,竟然摇了摇头!
“竖子尔敢!”老人心想,且自问,何等受过这种窝囊气,遂收回双手,再次背到腰后,双眼轻轻眯起,沉声缓缓道:“小兄弟,且听老夫一言,身在江湖,切莫太狂。”
原本呐,老人家只是给年轻人一个善意的忠告,但不曾想,到了人家耳中,这忠告便成了恐吓与威胁!
李坎撇撇嘴,用力抠了抠耳朵,拔出手指,轻轻弹飞一坨耳屎,斜眼瞧着白发老人,说道:“狂怎么了?狂犯法吗?叫乾元皇帝过来逮我啊!”
眼见这个河溜子油盐不进,白发老人轻轻皱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此子尚且年幼,杀之愧心。”
片刻后,白发老人恍然大悟了一样,张开嘴角,就连眯着的两眼,也睁开了,又过了一会,才说道:“原来是你!”
这次轮到李坎皱眉了,开口道:“老头,咱们熟吗,别想着和我套近乎,没啥用。”
确实。
白发老人平生也是第一次初见这个河溜子。
但五年前,一则帝诏传遍神州。
很多人就算没有亲眼见过那个被乾元皇帝流放弱河之上的刁民李坎,可多多少少也曾听说过这事。
“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眼前这个河溜子,就很符合刁民的气质,再有一点,就是这小子现今的年岁,同五年前被流放的十四岁刁民李坎,勉强也能对上号,目测大抵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先诈他一诈。”
就见白发老人的老脸上面,露出一副极善良、极温和的笑容,咧开嘴说道:“小子,这五年,不好过吧?”
老人言罢,竟是嘿嘿笑了起来。
这话听着关切,可老家伙脸上欠揍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李坎不傻,自然能够察觉出,眼前这个老家伙是在幸灾乐祸,冷笑道:“逍遥自在,怎么,老头羡慕吧?”
就听老家伙哎吆一声,伸着脖子开口道:“老夫好羡慕吆!”
紧接着,老人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刃一般直刺李坎心窝!
“饮水弱河,生咽鱼糜,星月作灯,冷筏作床,天作被,春夏倒还好,秋冬悲风飞雪作衣,苟延残喘,能熬过五年,确实不易,小子,你应当问问南离州数百万人,羡慕吗?”
白发老人就刚说完,李坎便冷漠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又几乎是同一时间!
手中树枝作剑,直刺白发老人要害部位!
若李坎这一下得逞,后果不敢想象!
就见白发老人不惊不慌,嘴中依旧还在说道:“吆,急了,急了,老夫还能继续说下去嘞!”
就在树枝即将触碰到老人嘴唇的一刹那,被老人两指轻松夹住。
“小子,往哪插呢?出手如此毒辣刁专,老夫看你火气很大嘛?”
“刚好老夫平生喜好助人为乐,今日便无偿助你消消这积攒已久的火气!”
言罢,白发老人的两根手指,瞬间变动,化夹为弹,轻点在树枝梢头。
顿时,李坎只感握住树枝的右手,生出一道无可阻挡的力道!
迫使他五指猛地张开,树枝脱手。
这股力量正面撞击在李坎身上,让他来不及后退,闷哼了一声,至竹筏上倒飞而起!
飞离河面三丈高,最后砰一声砸入弱河!
“呵,小子,不自量!”白发老人笑道。
挥了挥两只宽大的衣袖,委身坐在竹筏上,一副悠然模样,心情大好。
那一指,意不在伤人,意在吐一口气,但凡那小子给人个台阶下,也不至于揭他伤疤不是。
可转念一想,那小子若非是这般狂妄,倒还不是个刁民了嘞。
“哼!”老人端坐在竹筏上,冷笑了一声,随后轻道:“老夫倒想瞧瞧,你还能坚持多久?”
足足三十息,李坎才从河中露头,仰天怒吼了一声,实在是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