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走到儿子病床边，目光在儿子脸上浏览了一圈之后，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看情况是准备看护到儿子醒来为止。</p>
让冯永卓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吕老这样在这里坐着，却没有一点准备要询问他们有关吕宪标情况的问题。</p>
吕老这是过于信任他们，还是一点都不信任他们。</p>
冯永卓只对吕宪标的身份感到好奇，据人家说他是卧底，不知道他家人是否知道这个事，因此尝试试探吕老：“你怎么收到他受伤的消息？”</p>
“你们部队通知的。”吕老说，面无表情。</p>
“他们有告诉你他怎么受伤的吗？”</p>
“没有。”</p>
密不透风。</p>
冯永卓最拿这种嘴巴像挂了把锁头的人没有办法，挠着脑袋，返回到沈佳音床边。</p>
沈佳音望着吕老的背影，能感受到老人背影中的一股苍凉。吕老那么执着地望着儿子，可见对这个儿子十分的爱护。</p>
父子深情，感同身受。</p>
吕宪标那晚上，都没有醒。后来，不知道君爷他们和对方的领导谈了些什么，吕宪标转了医院，吕老跟随儿子一块上了救护车。</p>
经过第一夜难熬的夜晚之后，早上起来时，沈佳音感觉精神好了不少。姚爷见她醒来，拿毛巾帮她擦脸，再拿牙刷帮她刷牙漱口，接着和她说起昨晚上去看完孩子的感受。</p>
“像你。”</p>
“像我？”沈佳音皱了眉头，老公是不是看错孩子了，明明五官模子都长得像他。</p>
“性子很像。”</p>
儿子性子像她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沈佳音沉默了。</p>
姚爷道：“像你也好，性格稳重些。”</p>
沈佳音疑问地看向他。</p>
“佳音，我一直想问你，你心里头那个疙瘩解开了没有？”</p>
老公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不像老公，像语重心长的长者，像个急于把她治好的大夫。</p>
为此，姚爷先说起自己的心事：“知道你那时候受的伤终于是复发了，而且，差点儿闹出大事来。我心里很难过，同时又是松了口气。因为终究是个定时炸弹，早爆了总比晚爆好。”</p>
“那事不怪你。”</p>
“没人说这事怪我。可我心里头知道我推卸不了这个责任。想一想，你自己，以前和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基于和我一样的想法吗？”</p>
沈佳音眼波微动，伸出的手握住他手：“我不那么想了。”</p>
“原因呢？”</p>
“之后，二婶给我打过电话，说过奶奶的事，说我奶奶真是坚强，换做其他人，经历这样的事，早倒下来了。可我奶奶不是。奶奶让二婶带句话给我说，说木已成舟，后悔莫有。人不要活得那么累，记得要自私一点，冷酷一点，更重要的是糊涂一点。”</p>
握紧她的手。</p>
“想那么多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想象。做好眼前自己能做的，够了。”</p>
她这话何尝是解放了她自己，也是让他要释放他自己。</p>
抓起她手背在嘴巴上亲了亲：“爷爷打过电话来，问，说我们儿子取名叫姚洛。”</p>
“洛，取自洛神。”</p>
这孩子的容貌，可堪比洛神，心思其细腻，一如女子。同时，其身份尊贵，必定是个不凡之子。</p>
沈佳音在一个星期后，顺利度过了危险期。姚子宝按照原有的计划，启程离开。</p>
姚夫人没有舍不得，反正一个地球上，随时可以见到。她想去小儿子那不是不可以，于是和小儿子谈笑道：“等洛儿长大一些，我不用帮着带孩子了，你爸也退休了，我和你爸都和你一块去归隐。”</p>
姚子宝接过母亲手里的行李，要通过机场安保检查，说：“妈，我这又不是去归隐，我是去做大事业。”</p>
接下来，姚家夫妇目送小儿子登机离开。姚夫人最终，忍不住围起嘴巴向小儿子喊：“宝儿，妈没有反对你谈恋爱。”</p>
说来说去，又说回到他结婚生子的议题上了。就知道，大哥的儿子生了，他排老二的肯定逃不掉。说到生孩子，他倒不是像以前那么抗拒了。尤其看到他大哥大嫂的孩子那么乖巧，乖到不可思议，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生孩子太美好的想法。</p>
上了飞机，找到位置坐下。见隔壁靠窗的位置，坐的是一个夫人。等对方将遮住脸的报纸挪下来时，姚子宝从自己座上跳了起来。</p>
“坐下，坐下。”宋瑶芝摆摆手，要他不需惊讶，冲他笑了个，“我长得很吓人吗？姚家的二少爷。”</p>
姚子宝一瞬间那表情，挣扎的，像是海里活蹦乱跳的鱼，最终怕影响到其他人，坐了下来。</p>
宋瑶芝仔细看了看他脸色，和蔼地笑道：“有人和我报信，说你的病已经无大碍了。但是需要亲眼见证。”</p>
“我不记得我和宋家有什么关系。宋夫人对我的关心，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姚子宝交叉起双腿，微微含了下巴颌像是逃避宋瑶芝的目视。</p>
宋瑶芝道：“你把我孙女的魂都给勾走了，敢说没有关系。”</p>
“你孙女。”</p>
“你小子胆子倒挺大的。我家彬彬，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只栽在你手里了。”</p>
“我拒绝过她吗？”</p>
“没接她电话，没回她短信。小子，你睁眼说瞎话，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心存顾虑。可是，有一句话我必须和你说。”</p>
姚子宝抬起了头，只见宋瑶芝神情肃穆，却也不是气到想拿他怎样的样子。</p>
“你不要以为宋家女儿都是娇弱到不堪一击。”</p>
姚子宝交叉的手指握紧了，指节握出了青白。</p>
“彬彬她性格强硬，认定了你，肯定会跟了你。而你，对她有感情，这你可以自己扪心自问。说起来，这都是因为男女之间的差别。你们男的，总是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做的，对女的就是最好的安排。但是，我家彬彬是怎么想法，你有自己亲口问过她吗？”</p>
姚子宝咬了下唇。问了，有什么用。她有自己的家人。这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和未来。</p>
“是，你也是大家族的人，知道在家族里，一个人渺小到不可言语。”宋瑶芝说，“可是，我们家里做出了决定，让她跟你去。”</p>
没有丝毫犹豫的口吻，这最后一句话，让姚子宝心头哪一处被震到了。咄咄的目光望到宋瑶芝脸上，全是无法理解。</p>
“夫人，你清楚你这话的意思吗？你确定你这不是在害她？”</p>
宋瑶芝唇角轻轻一哼，露出一副难得你会说出这话的表情：“我是很想看到，你为了她跪在我面前求婚的样子，可是，知道你这小子倔强的骨子完全遗传自那姚家，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家妥协。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家完全输了。她跟了你，当了你老婆，会成为姚家的儿媳妇，生下来的孩子，代表的身份，对我们宋家没有坏处。我们宋家一直有这方面发展的意图。所以，一开始派媒人上你们家，也是计划好的。”</p>
男欢女爱的事情，涉及到了大家族利益，多少里头，含着残酷又简单明了的事实。他是大家族里的人，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只能说这宋夫人，讲话艺术高超，知道用爱情来说服他只会显得她家女儿廉价，还不如把目的说到一清二楚，彼此心知肚明，也等于是狼狈为奸，各自心里头反而是爽快了。</p>
他眉头肃立，俨然陷入了沉思。</p>
宋瑶芝站了起来，擦过他身边，离开座位。同时，飞机过道上走来的少女，让姚子宝肃穆的双眼为之一愣。</p>
她一头长发，曾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牢牢地吸引他的目光。如今，她短绒绒好比小考拉的头发，贴着她那张巴掌大的秀丽容颜，使得他内心某处，像是尖利的石头一样划了过去。</p>
喉咙口某处紧涩到，面对她说不出一句话来。</p>
一步步，向着他走近的宋彬彬，面上，却是忽然露出了些难堪。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的头发。秀指轻轻抚摸了下短短的发梢，道：“会长长的。”说完，目光却是紧张地盯在他一张脸上。见是没有那时候见他时的那种苍白如纸，一种激动，浮现在了她眸光里头，如波浪粼粼。</p>
鼻子，暗自抽吸了一把，继而低垂脸。</p>
宋玉斌从后面走来，是帮妹子把行李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又对姚子宝缓慢沉重地说：“我把她交给你了。”</p>
姚子宝马上站了起来，面对他：“你——”</p>
手心在姚子宝肩头拍打，宋玉斌道：“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小子，不是我想为难你。如果你自己有家人，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情和心愿。”</p>
舍不得，但是，一切舍不得，都比不上家人自己选择的幸福。</p>
宋玉斌这个牺牲，是最大的。</p>
姚子宝不能不对他肃然起敬，眉头紧拧，想说些什么话，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沉重地点下头，道：“我会护她安全。”</p>
宋玉斌听到他这话不禁一乐，笑着再拍拍他肩头，调侃他：“你不是她保镖。”</p>
谁说的？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p>
姚子宝让开位子，让宋彬彬进去坐下。</p>
宋瑶芝和宋玉斌，因为不会跟随离开，从飞机上走下去。离开时，两个人回头望了下，见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坐在一块，虽然仍然有些尴尬和生分，但是从他们脸上都能看出一些耀眼的光彩。</p>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这点毋庸置疑。宋瑶芝嘘叹：年老了啊。</p>
宋玉斌扶了奶奶下飞机，边问起接下来要去哪儿。</p>
宋瑶芝说：“彬彬的事终于处理完了。我心里一块大石头可以落下了。该去看望老朋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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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老朋友？”他怎么没听说过。</p>
“是不是朋友还不好说。应该叫故人。说是故人，面都没有见过。”宋瑶芝坐进车里，吩咐那司机照秘书指引的地方开去。</p>
见车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家部队医院，宋玉斌近来没听说有谁生病住院，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只能是一头雾水跟着宋瑶芝往医院里面走。</p>
这走到的是监护病房外头。宋瑶芝命令秘书进去和医生交涉。之后，得到允许，进入监护病房外头为探视家属专门劈开的一条走廊上。</p>
秘书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一张病床的位置前头，说：“就是这里了，宋会长。”</p>
透过玻璃窗，能望到里头躺着的年轻人，眼睛紧闭，像是没有从睡梦中醒来的睡美人。床边站着的老人，倒水，拧毛巾，可以看出是照顾病人的家属。</p>
注意到外头射进来的目光，老人缓缓地转回头，与宋瑶芝双眼慢慢对上。（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