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最为享受的是借到一本好小说看,在那个文化贫瘠、精神世界极度空虚的时代,对我来说有看就是最大的乐趣了。那时白天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看书,看书多是在晚上,收工吃过晚饭后,躺在床上,沉浸在书的故事里,什么也不去想,看书使我忘记了忧愁和烦恼。晚上看书的条件很差,那时农村没有电灯,看书是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看,很伤眼睛。那时在农村看书除了灯光不好,还要受季节的影响,为什么会受季节的影响呢?冬天天气很冷,看一会儿书手脚都冻僵了。夏季农村蚊子特别多,一到晚上,蚊子就发出“嗡嗡”的叫声向你进攻,叮咬得一身的红疙瘩。为了躲避蚊子的叮咬,我常把煤油灯放进床里,放下蚊帐,躲在里面看书。有一次我看书睡着了,翻身时打翻煤油灯,险些造成火灾。
那时看书的书源毕竟是有限的,周围能借书的地方都借完了,后来我找知青中流传的手抄书来看。当时在知青中比较流传的手抄书有《一双绣花鞋》《第二次握手》等。《一双绣花鞋》是反映重庆解放初期我公安人员围绕敌特工对山城实施的爆破计划而展开惊心动魄的反特故事。小说《第二次握手》,是“”期间流行的手抄本代表作,“”期间列为禁书,作者曾被逮捕。故事是写科学家的爱情故事,大学生苏冠兰与丁洁琼相爱,但遭到苏冠兰的父亲反对。丁洁琼赴美留学,成为著名的原子物理学家。留在国内的苏冠兰成了医学教授,并与父亲故友的女儿叶玉菡结婚。丁洁琼归国后,始知爱情的悲剧已无可挽回。便执意奔赴边疆,后为苏冠兰夫妇的诚意所感动,留在北京献身科研事业。这两在现在看来是非常进步的书,但在当时那人妖颠倒的年代,黑白难分,这两被列为禁书,都被冠以反映资产阶级“人性论”而遭到批判。
当时这种手抄本越禁,想看的人越多,人们竞相传抄,我看到的手抄本都不知道是经过传抄的几代版本了。不知是对传抄书的猎奇,还是对这两本传抄书的喜欢,我也抄写了这两。
李小萌和陈燕她们过来,我就讲给她们听,她们听得津津有味,被其中的故事和人物所吸引,《第二次握手》这部小说就要我给她们讲了两次。抄书时我忠实于原著,但我给李小萌她们讲这两时,我在讲述时作了一定的语言加工和艺术夸张,极力发挥我的文学水平。在初中时我就是学校语文科代表,作文多次被老师作为范文在班上讲解。
小说手抄本《一双绣花鞋》开头是这样写的:
1950年冬天的一个寒夜,一个老更夫在解放不久的山城小巷夜巡时,突然发现一幢被查封的小洋楼的阁楼上闪起光亮,当他悄悄进门摸上阁楼查看时,似乎闻着脂粉味,并在一个灰尘满布的玻璃镜框上,猛然发现一双紫色的绣花鞋轻轻动了一动,随即,一件铁器狠狠砸向更夫头上。
我在向她们讲小说时就故弄玄虚,讲得很恐怖,我是这样向她们讲的:深夜了,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周围静得过怕,一个老更夫在一个幽静的小巷里巡夜,突然,他看见一个传说闹鬼的房子里闪着幽魂似的灯光,老更夫对自己说,以前我巡夜从走这里过,从未看见过灯光,谁在里面呢?老更夫好奇地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外屋没人,老更夫又壮着胆朝里面走去,里屋也没有人,突然,老更夫看见,布满灰层的衣橱下有一双女人的脚,脚上穿了一双紫色的绣花鞋,那双绣花鞋在轻轻地移动,老更夫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是人……还是……鬼?”老更夫颤抖地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这时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来了,又怎么走呢?”随即,一件铁器狠狠砸向更夫头上。
我这样的讲述,让李小萌她们听得毛骨悚然,李小萌和陈燕紧张地把手捏在一起,呼吸加快。看着她们害怕的样子,我心里忍不住想笑。我的恐怖讲述,并没有使她们减低对故事的兴趣,相反她们更渴望了解故事发展下去情节。
很多时候,听我讲小说故事成了李小萌她们生活中消遣的一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