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末将逾越了。”
梁泊昭摇了摇头,道;“夫妻相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在旁人看来,她只不过是个乡野女子,毫无可取之处,但对我而言,哪怕她是这世间最不起眼的一朵花,她也是独一无二的,你懂吗?”
见梁泊昭骤然吐出这么一串长句,赵云平有些傻眼,只道了声;“恕末将愚昧,末将并不太懂。”
梁泊昭勾了勾唇,思绪却是飘得远了;“她是我在贫贱时所娶的妻子,当日我将兵权如数交还朝廷,回了秦州后,母亲又不容于我,本想着天大地大,随处漂泊,不曾想,在罗口村遇见了她。”
“她跟我时,只有十六岁,我那时身无长物,给了聘礼后,手边连一两银子也没省剩下,刚成亲的那会,她跟着我,连口肉也吃不上。”
梁泊昭说到此处,唇角勾起几分苦笑,回想起罗口村的日子,黑眸中有淡淡的柔情,一闪而过。
“本以为她小小年纪,过不了这种苦日子,可她处处照顾我,体谅我,就连回娘家,岳母给了她两个鸡蛋,她自个也舍不得吃,偷偷塞在我碗底。”
梁泊昭声音浑厚沉稳,说起往事,心里却是酸涩的发麻,想起妻子,说不清的怜惜袭来,只让男人坚毅的五官浮起淡淡的温柔。
赵云平心中一震,当日只知梁泊昭在民间娶了个夫人,却从不知两人竟有如此过往。
梁泊昭向着赵云平看去,笑道;“这世间女子,有的谄媚于我,有的敬重于我,可是云平,若我只是个乡野村夫,你觉得那些女子,可会多看我一眼?”
赵云平眸心震动,良久都是说不出话来,到了最后终是一叹,对着梁泊昭拱手为礼,吐出了四个字;“末将惭愧。”
“无论我是定北王,还是定北侯,还是个身无分文的乡下村夫,对她而言,我都只是她的男人,仅此而已。”
梁泊昭的声音低沉有力,赵云平听在耳里,将脸庞深深的垂了下去。
京师,皇宫,荷香殿。
永宁自回宫后,便是大病了一场,千里迢迢,来回奔波,纵使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更遑论永宁这种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当日身在北疆时,她尚能咬牙强撑,回京的路上已是起了病,在驿馆拖延数日也不见好,刚到皇宫,便是倒了下去。
宫里的太医一茬茬的涌进了荷香殿,太后更是每日早晚都要来瞧上一眼,永宁起初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偶有一次,太后见她动了动嘴唇,有一颗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太后往前倾了倾身子,才听出她在喊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尽的软弱,她只唤了一个字,是;“娘”
太后心里酸涩,永宁儿时丧母,虽然长于她膝下,可比起亲生母亲,终究是隔了一层,太后为永宁掖了掖被角,嘱咐人悉心服侍。
待永宁醒来,就见太后守在一旁,永宁一惊,立时从那一片混混沌沌中清醒,刚欲撑起身子行礼,便被太后安抚住了。
“你身子未愈,别顾着那些虚礼,好好歇着才是。”
永宁想起自己不曾回禀,便一意孤行的跑到了北疆,此时只觉无颜面对太后;“母后,是儿臣不孝”
“都别说了,去也去了,人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太后为永宁将碎发捋好,瞧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心中也是不忍。
“前几日收到了北疆的捷报,定北王接连取胜,已经打的大赫无力反击,派了使臣来大齐祈和了。”
永宁一怔,脑子里有些恍惚,骤然心惊,她竟是病了这样久。
太后继续说了下去;“你这一路受的苦,母后也都瞧在眼里,你为了定北王也算是将心都挖了出来,他此番大胜,其中也有你的功劳,定北王眼下已经班师回朝,等他这次回京,母后便为你们完婚。”
“母后!”永宁失声道。
太后意已决;“永宁,别再为难自己,也别拿为先皇守孝的事来搪塞母后,这一门婚事,绝无收回的道理,并且越快越好。”
永宁心力交瘁,心中又急又苦,刚要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太后为她拍着后背,道;“本宫也已经让皇帝下诏,吉日也为你们选定,只等梁泊昭回朝,你就给母后嫁到定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