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父母在天之灵的庇护吧?咳、都过去了,不提了。”李虎耸耸肩冲我们浅浅的笑笑、此刻的他仿佛是在喋喋叙述着别人的故事、消瘦的脸庞上苍白无力却又异常平静。那是一种略带颓废的平静。
“华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犯病的啊?”我摩挲着李华的头发问
“具体哪天我也不记得了”李华痛苦的抓抓凌乱的头发。
“好像是矿井出事华子被救出没几天后开始的吧”刘斌说
“对对、华子被救出后先是被送到了医院,做过ct后医生说只是皮外伤,内脏没事,然后矿井老板给华子办理了出院手续”刘归愤愤不平的说“现在的老板,哼……更何况华子只是个临时工”
“其实我一直都怀疑,是不是井下那次事故有恶性气体被华子呼吸进去、影响了他的心智?”刘斌思忖着说“可是,即便吸入恶性气体也应该是影响肺部啊,脑部怎么会受到影响呢?”。
“哎呀我真的没事,你们真的别担心了”华子打断了众人的揣测,他微微直了直身子、脸上用力的挤出几丝笑容。
“医生说要给他创建一个舒缓的精神环境他才能永远这般清醒,才能不容易犯病”刘归迷惘的抠着手指头“可是我觉得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舒缓的环境!谁让咱中国人多呢?谁让咱老百姓命贱呢?适者生存的道理用在我们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行了!行了!你就是个纯种的愤青!”刘斌打断刘归的话“至少大学校园里生活还算安静点,只是我怕李华的这种症状一旦被学校发现……到时候就不好说了,要么劝退、要么遣送回家!”刘斌重重的叹了口气“到那时华子可怎么办啊!”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狗血抹在他额头上,也许他就不会嚷着要吸血了,当然就不会搞的这么恐怖!”刘归生气的嘟囔着、黑暗里忧伤的气氛刹时凝聚的更加浓烈。我们像是被当头棒喝、困顿于巨瓮之中的螃蟹般焦躁不堪、心生埋怨、彼此攻击。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惹的祸”李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苍白的声带里散发的无助像锋利的刀尖游走在我们心坎。
“华子快别这么说!你向来乐于助人、狭义心肠、自从上大学以来班里的贫困生几乎都受到过你的帮助、大学同班这么久我们也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更何况你这次真的是遇到麻烦了”刘斌呜咽着说着,满脸真诚的表情。
“其实真的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什么大碍,每次发疯之后当我变得清醒时我总是觉得之前的疯癫像一场噩梦、我总是感慨,也许是我对过去和当下都过去执着,心里总是有种心魔放不下,反倒变成了佛家所说的痴念、嗔念。”李华一本正经的说着、他的气息很微弱但是语气却是坚定万分“只可惜我们都只是凡人、都不能决绝的放下。”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你为榜样。你乐于助人、乐观向上”刘归搂住李华的肩膀“华子、兄弟们挺你,兄弟们希望你能快点振作起来!”
“谢谢你们”
“华子、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放下”刘斌拍拍李华的肩膀“就像你说的、不要过于执着。其实叔叔阿姨他们两个在天上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
李华默默的低下头、眼泪像永远驱赶不走的阴霾、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一泻千里。
我没有再说什么、刘斌他们说的句句在理、我却如鲠在喉般难受。“逝者已去、生者当奋发”道理固然珍贵、李华不是不知道、然而此刻他的难过和痛苦又岂是这不食人间烟火的道理所能安慰的?
后来大学刚毕业的我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在各种人情往来里无所适从的时候、别人总会用“玻璃心”“小草莓”来形容我的窘迫。“年轻人、遇事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职场的前辈曾经这样告戒过我。不把自己当回事,是不是连自尊都要舍弃?还是我们的自尊都太过脆弱?
毕业之后我辗转于各地奔波、过着蚁族生活无所适从的时候、我经常会回想起那年去李华学校看望他时、他苍白的脸上略带颓废的平静;会想起李华犯病时撕心裂肺、张牙舞爪的痛苦的样子、我甚至会愤恨的认为:李华那时的发狂不是偶然、不是命运使然、不是家庭变故、而是这可怜的少年家庭变故后下井作业所遇非人、被社会环境残忍蹂躏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