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乱战一场大梦归</p>
世事纷乱不止,百纳内斗,也已经月。</p>
且撇开百纳不谈,远方某个府邸里,有人正在讨论这千里之外的战局。</p>
放心啦。我那踏江老弟非等闲之人,四位先生当知宗亮并无虚言。十年相交,我深知此人貌似粗豪,心实深沉。既然他回乡接掌族长之位,必然有信心在百纳闯出一番天地。现今并无外力介入,他定能掌握局势。何况古纳冷眼旁观,鬼纳花纳原本实力相近,想来他也不会吃亏。说起来,他还是见识过不死者的人物呢唔,或者是太平天兵吧,虽然没被选中,可也证明他不是一般人呢。</p>
不死者什么是不死六乱战一场大梦归者</p>
之前踏江聚众讲话,用夏人中一个反抗帝姓数千年的教派为例,鼓舞纳人的士气,并说为了百纳美好的未来而殒身搏斗,纵然身死,也必会如那教派传说的不死者般,流传千古而不朽。</p>
煽动xg的话语,很快让士兵们兴奋起来,但这却不能完全解开红蛛的疑惑。什么是太平道,什么又是不死者,年轻人的好奇,总是不容易满足。</p>
踏江却微笑拒绝,说那教派从岐里姬家治世便开始流传,到如今四千余年,要讲清哪得容易看红蛛悻悻离去,踏江也收了笑容。</p>
嘿不死者,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呐</p>
鬼踏江,父亲鬼夜归,叔叔鬼夜行,本来是足够显赫的身份,却因为父叔二人理念不同,父亲远走他乡,变得跟一族之长关系渺茫。踏江自小跟着父亲在邵陵经商,也曾经入学读书,甚至参加过乡试,得过一点功名,游学四方,得意逍遥。但,与夏人接触越多,他便越发现自己纳人的身份带来的阻碍。他才明白,纳人,只不过是夏人眼中的边鄙之六乱战一场大梦归人,百纳,只不过是夏人所言的蛮荒之地。他见过混得最得意的纳人,见了普通夏人也小心翼翼,见了稍微有身份的就更奴颜婢膝。</p>
原来我们纳人,是这么不值一提的废物,是这么卑微的东西吗</p>
有着说不清的疑惑,踏江便着手探求事实真相,更在之后发现,纳族,实在是一个古老而伟大的民族。上古时,赤尤和姬轩辕的争霸;中古时,光明三王的光芒;近代,邵陵的陷落和三纳的分裂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纳族的可敬,和可叹。</p>
曾经有过的荣光,早已湮没在时光的长河;仅剩的尊严,也被纷飞的战火燃尽。躲在深山老林中,如惊弓之鸟般,又怎配得上先祖的名号;行走在世上,却又如闹市的野狗,连最低贱的人也来轻视。进,退,两难</p>
某夜,踏江秉烛夜读,随手一抽,拿在手上看时,是一卷杜工部集,不禁神sè一黯。杜工部者,前朝古人,以诗文之名传世,其本名失考,因做过检校工部员外郎,世称杜工部,又因善陈时事,律切jg深,世号诗史。其著作中,有三吏三别,咏唱千载,至今不衰。</p>
踏江随手一翻,果然是新婚别。踏江触景生情,推己及人,不禁悲从中来,因纳夏分隔,两族争斗,新婚两散,不知凡几,又联想到纳人惨状,哀哀不已,竟沉沉睡去。恍惚间,有一白发学究,伫立案前,将他唤醒。</p>
少年人,所愁何事</p>
具体辞句已然忘记,只记得自己当时对这老者莫名地信任,把心中所有的困惑烦闷都讲了出来,就连宗亮,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想过这么多的东西。而讲完之后,虽然一度怀疑对方能否理解,但一看老人的眼神,便晓得他有着超越时光的智慧和经历。</p>
老先生并未解答他的疑惑,只是截了自己人生的几个片段娓娓道来,其惑也深,其悟也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迷障,不是靠别人,而要自己勉力通过,所讲这些,不过希望对你有所助益。</p>
而之后,老人又说踏江是有缘人,自报姓名,不死者之一,杜工部,又或者,太平天兵的未排三别。</p>
不死者,又怎会同时又是太平天兵呢</p>
原来,上古之时,原无太平天兵,只有十二不死者转世,以应地支之数。初代不死者,迭逢大事,忽乎一刻,上悟天命,便有相应的天兵成形,不死者为其命名,遂亦有十二天兵传世。即以子袍孟津为例,原是初代子位的不死者起兵讨伐不道,会盟于孟津,众人推举,黄袍加身,于是忽悟天意,即指身上衣袍,名曰孟津。又如丑刀蹈海,则是那位太平道有名的仲连道祖,亦即初代丑位的不死者,道不行乘槎浮于海,孑然一身,惟余手中朴刀,因名之曰蹈海。再如亥鉴风月,是初代亥位的不死者曹子,著书传世,体悟天心之时,左手揽卷,右手持鉴,兴之所至,便将手中之鉴随取书中一喻,名曰风月。似这等,天兵实有其物,因赋有太平jg神,故能传世不朽,与不死者两分为二。</p>
未排三别,却有不同。原来杜工部悟道时,哀民生之多艰,赋颂新婚别无家别垂老别诗篇,故此一天兵,名曰三别,其实本无其物,只是一段jg神,蕴含诗文之中。有不死者应世,与天兵交通,则天兵化作长卷;无不死者应世,则天兵散化无形,有悲天悯人济世安民者,即可与其感应,有缘者甚至能见到天兵以初代三别杜工部的形象出现。天兵本是无数代不死者jg神的集合与寄托,杜工部又是最特别的一个,因而此时的太平天兵,即自称杜工部,亦无不可。</p>
这样的故事,想来踏溪是最喜欢听的,只是他并不在这里。</p>
踏江从回忆中醒来,四顾无人,轻声一叹。自己的弟弟踏溪,实在是一个单纯的小孩,若不是身处乱世,兄弟二人必然会兄兄弟悌友爱无间。但此时,自己一不能为他解决缠身的蛊毒,害得他暴露身份,更被人封印蛊神,力量全无,二不能派人照顾,连鬼红蛛也要留下来应付两族间的战斗,只能让他一个人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仡佬纳。</p>
原来,虽然才月余,时局变化也不小。鬼纳这方面,原本的榔头,统率族兵的鬼大牙,当ri突破狗拜岩时坚持殿后,在最后时刻被花象元召唤的异兽轰杀,最后甚至被撕裂吞吃,尸骨无存。族兵群龙无首,踏江只好暂时任命鬼红蛛出任统帅,又派古平辅助。前几天,又从古纳族辗转探到消息,知晓了仡佬纳的大致方位,无意间被踏溪听到,竟执意去寻,更不带一个从人,理由是战况吃紧,自己本就累赘,不要再浪费什么。</p>
可是阿弟,你心中岂不是在想着对于某种人,累赘也无所谓吗然而对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啊</p>
踏溪,确如踏江所言,只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p>
这月余的时光,并不好熬。开始的鬼踏溪,蛊神被封印,身体虚弱无比,只能整天躺在床上,享受病人待遇。但这是战时,花纳一向与夏人亲近,颇积攒了些财物,收拢了不少小的纳人族群,比如各sè纳族,此时尽起,其势颇大,不断进逼;鬼纳一方仅有部分黑纳七股纳之类崇武之辈,人手仅有花纳一半,防守还来不及,哪有人手来看护他。鬼红蛛初掌帅位,也是一大堆事处理不过来,要不就是被鬼踏江拉住开议榔,竟是没来看踏溪几次。就连最近的战况,还是榴花或玉草来照顾踏溪吃饭的时候才能闲听几句。</p>
嘿,红丫头这下可威风啦</p>
告诉自己不要去抱怨什么,但鬼踏溪实在忍不住埋怨自己本来数一数二的战力,现在落到被人照顾拖人后腿的田地。好不容易鬼踏溪终于能下床活动,鬼纳族也熬过了初战的不适,开始转守为攻,鬼红蛛带着古平征战在外去了。鬼红蛛做得非常好,连榴花玉草在陪踏溪时也常常羡慕地谈起她的成长和战绩。</p>
红丫头这次好像是真的长大了啊。</p>
一直浪荡,一直不想长大,但当一直陪自己没心没肺的鬼红蛛也取得了如此成就,而且是在那个古平的陪伴下,鬼踏溪心中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自己是不是离红蛛越来越远了这情绪使他颇为失落,以至于身体刚有所好转,便整天呆坐在后山的树下,连饭也不吃,活像一个闹情绪的孩子。</p>
因为是孩子,所以仡佬纳的消息来时,他凭意气就决定了去找那未知的结果,因为不懂事,所以他决定孤身上路。他不曾想过,自己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觉得对方应该知道就不去告别又会引起什么后果。一时的畅快,会带来无数的包袱,而逃避这些包袱,再来一次畅快,到最后只会如高利贷般把一个人压垮。</p>
踏溪此刻自然体会不到这一点,相反,离家一段时间之后,他倒渐渐轻松起来了。</p>
力量跌归常人,踏溪的行程倒是遇到了不少新奇,猛兽毒虫都来sāo扰,因为他是往这广袤无边原始森林中连百纳族人也不涉足的地方前进,碰到的东西也一天比一天怪狠毒。</p>
枯叶之蝶枫魂之蠖四臂螳三足蟾人头蛇鸡首兽各种各样召唤师甚至是蛊术师最喜欢的原料,几乎让踏溪见识了个遍。若在往ri,这便能让踏溪欣喜若狂,但在如今,只能使踏溪懊恼万分。</p>
该死的老古板们,下手还真狠,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是靠蛊神来的等等,我有两头蛊神啊,他们封印的是哪一头</p>
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p>
古纳族的蛊神封印阵诚然是纳族强力术法之一,但却也不是那种最顶级的神妙无方自行变化的阵法,比如火系术法究极阵法之一的九龙神火阵。既然需要人来推动,而人当时仓促,并未确认踏溪体内情况,便强行使用封印,力量是不错,方法却有了瑕疵。</p>
踏溪并不懂得这些道理,但当他潜心下去,仔细探求蛊神的情况,便赫然发觉金蚕蛊王仍在发出淡淡的气息。</p>
什么嘛,到最后居然要靠这头东西老爹当年说修炼它的口诀是什么来着哎呀哎呀,忘得差不多啦</p>
虽然愁眉苦脸,踏溪仍然拿出几百辈子没见过的认真态度,凭着一点一滴的残存感觉和记忆,借着金蚕蛊王封印的破绽,拼命地找回力量。</p>
不但从头练起的踏溪在探求力量,正在交战的鬼纳花纳双方,也各自进行着武道的追求。</p>
古平,面对阎魔尸螳,自忖无法取胜,虽然踏溪现在是废人一个,但若自己没有突破到比他最巅峰时更高的地方,就一辈子也会有原来自己曾经没打赢过这个废物的古怪念头。所以他常常借着战斗磨砺自己,身为副帅,拼杀在前,倒也给他在鬼纳族中赚下了好大的人望。</p>
鬼红蛛,只有区区五级力量,却要统率全族大军,自己也感到很大压力。从小受踏溪影响而修炼召唤术的她,对于召唤蝎子特别喜爱,也极有心得。身边有踏江和古平两个见识广博的人帮助,她不但把力量突破到六级,更练成了七毒五仙之外鼎鼎大名的赤血蝎。</p>
就连花纳族那个倒霉的花象戎,一次失误,一次则是真正意义的惨败,更让他对于力量有了迫切的追求。明明是一个六级中阶的混蛋,怎么能打败已经七级的我了这样的念头使他ri夜苦练,并且,为了练成雷术中最强的雷神,他还努力去搜寻纳族至宝之一的雷灵珠,以期增进自己的力量。</p>
当然,为了鬼纳花纳而提升力量的人还大有所在,但这些却不关鬼踏溪的事儿了。</p>
十数天跋涉和锻炼之后,踏溪已经重拾三级力量,虽然不能使用术法,但仓促练出的化血神刀也足够跟路上的虫兽搏斗,只是免不了常常要累得半死,然后再练习自学的治伤包扎等生活技艺,顺便回味一下自己是否又失手伤了什么珍稀动物。</p>
在这样的历程中,踏溪也发现,也许当年父亲的教导是对的,被封印的金蚕蛊王已经给自己修行带来很大的便利,如果没有发生别的意外,自己应该就能够达到孩童时所仰望的父亲那般的强,甚至,梦想中的最强。</p>
但世上没有如果,就如同现在,若能一直这样锻炼下去,自己也能够达到足够的高度,可是百纳的局势又怎容自己不急不躁无牵无挂地修行下去了</p>
唉还是要赶紧找到仡佬纳,询问一下有没有可能解开封印吧。</p>
要说找到那个神秘的仡佬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否则,古纳族跟仡佬纳多有联系,怎么也不能如踏溪一般逆向寻来了</p>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给他留好了道路。</p>
一双老浊的眸子,出现在高空一只大鸟身上,看上去颇有些诡异。当然,这句话说得欠妥,万丈高空之上,又有谁能看这只鸟儿了除非是跟这眸子的主人有同样力量的人吧</p>
借助特殊的术法,可以看到很远之外的事物,有人像是确认了什么东西。</p>
另外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暂时还看不透,但他已经表现出来的,是鬼纳族的金蚕蛊王没错。那么,综合情报来看,他就是那个绝佳的试验品了派人去考验一下,引过来吧</p>
什么丫头她早就去了这太不让人省心了呐</p>
鬼踏溪像一只呆头鹅般站在小溪旁,已经半天之久。只因为上游不远处,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着一位少女,身畔放着一个竹篮,篮中是少女在旁边林中采来又刚刚在溪水中清洗过的野果。少女长得一般,脸sè更是病态般的白,只有那双眸子颇具神采,却也一眼没看过踏溪。</p>
踏溪虽然号称鬼纳族的浪荡子,却也不是没脑的生物,一个没什么姿sè的少女,荒无人烟的环境,该有的戒备,踏溪都已准备好。但他仍是呆立半天,只是因为这少女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p>
抬头看看,天已近午,少女甩甩手上的水珠,站起来。</p>
喂,不跟我来么有饭吃哦。</p>
什么你就是仡佬纳的人</p>
是啊,而且我还是族长的女儿呢。</p>
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仡佬纳近在眼前,踏溪不禁喜上眉梢,却又听那少女说,这方圆数百里都是仡佬纳的范围,中间也不知道下了多少蛊,踏溪方一踏入,仡佬纳就知道了,本应立刻蛊杀,是她静极无聊,出来看看,见他有点好玩,才准备带回族中。</p>
喂喂,说好了,我家里可是有老婆的,你别痴心妄想啊</p>
呸我是看你像修炼过蛊术的。再瞎说,老娘不介意把你撂倒喂虫子。</p>
不是吧,这么横,将来你怎么嫁出去啊呃</p>
似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少女脚步一停,转身冷冷看了踏溪一眼,踏溪才想起来好像是说了什么忌讳的东西,想道歉时,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p>
不是吧,说撂倒就撂倒啊</p>
醒来时,踏溪已经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小谷里,确切地说,是谷口。周围也多了不少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戴着巨大的黑木面具,只能从干枯多斑的双臂和飘飞的白发上看出年纪很大了,那少女正在跟他说着什么。</p>
见踏溪醒转,老者走上前来,不等他说话,便一指戳在他眉心。</p>
踏溪正奇怪,忽然眼前一幻,竟仿佛跌入了一个四面皆空的地方,到处是流动的云雾,自己向着某个方向直飞,云雾却不散,什么都看不清。</p>
傻小子,这是你的识海深处啊你娘没教过你么果然不愧是蛊王之王,被封印了也无法探求识海,再开</p>
奇怪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眼前的景sè也为之一变,目光所及的远处,忽然有金光暴起,刺得踏溪双眼生疼。</p>
喂干什么呀你个死老头</p>
眼前重新浮现别人戳着自己眉心的景象,踏溪心中不爽,抬手想拨,才发现自己躺在不知什么上,手脚都被绑住了。等老者缩回手,踏溪扭头看看,原来身下是一头巨大的蜘蛛,远处那少女正笑靥如花,想来是她把自己整晕之后召出来驮自己的东西。</p>
小娘皮,不要被我捉到老子一定要把你先x后x,再x再x</p>
你说什么爆裂蛊</p>
丫头,你玩儿够了吧,让爹跟他说几句话。</p>
踏溪总算体会到了朱览的心情,身上有一只念蛊,确实不太好受。</p>
族长的那个女儿,也不知在踏溪身上下了多少蛊,但踏溪最恨的,还是这只念蛊,因为它,自己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了,刚才给他的教训。</p>
那个老迈的族长倒是很直接地跟他说了一些东西,比如古纳族曾请求仡佬纳调查踏溪,比如仡佬纳并不想涉足尘世,又比如踏溪身上另一只蛊神。</p>
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的蛊神应该是有蛊王之王名号的幻蛊,可以模仿其他蛊神的力量,对于修炼各种蛊术有极大的好处。你母亲还好吗</p>
躺在树杈上,看着漫天的星斗,踏溪又叹了一口气。</p>
他觉得今天一天,自己把一辈子吃惊的额度都用光了。</p>
发现个小妞,结果被轻松撂倒;撂倒还不算,又被下了屈辱的念蛊;被人解开,然后知道原来人家盯自己很久了,那小妞根本不是偶遇而是伏击;自己的老娘是蛊婆不假,却是个全百纳最顶尖的蛊婆,拥有具有蛊王之王名号的蛊神;老娘虽然够猛,却对自己没什么帮助,因为对面的老头跟她是对头;又是对头,古纳又有过请求,这老头却要给自己一条活路走。</p>
喂,老娘,你祸害我祸害得还不够乜</p>
因为,对方给的那条活路,分明就是一条死路。</p>
从谷口,到谷底,零零散散座落着二三十户人家,族长的木屋就在最后的崖底。半崖上,有一个山洞,那老头说是仡佬纳历代守护的典籍所在。每户人家都隔得比较远,老头说是蛊术师之间自有地盘,从谷口到谷底,每户的能耐是递增的。现在踏溪要做的就是,凭自己的实力闯到山洞里,自己找解决的办法。</p>
这是我们两大蛊神之间的对决,即使现在你没有大成,依然要面对这个命运。那老头如是说。</p>
可以模仿其他蛊神的幻蛊,以及那老头老蛊物一家所传承的命蛊,是蛊术界最顶尖的两种蛊神。一支在百纳各族零散传播,一支在仡佬纳世代传承,两派传人的使命就是决出高下,胜者可以给典籍下禁制。上一次对决,是鬼踏溪的母亲惨胜,没来得及下禁制就重伤而返,老蛊物也足足养了一年多伤。</p>
不是吧,我可不可以不闯洞</p>
可以啊不过我没能力解你的封印,而且我女儿在你身上下的蛊也不少。</p>
已经闯了无数次,被封印得结结实实的幻蛊,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强烈激发,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跟金蚕蛊王一样,两个蛊神残存的力量一点一滴地提升着踏溪的实力。每一次进步,都让踏溪对蛊术有了更高的认识,也让他期待自己能走到离山洞越近的地方。</p>
仡佬纳的其他人们,也都很古怪或者他们并不是什么仡佬纳,而是追寻蛊之力量的各纳出身的人们。老蛊物的女儿后来偶然跟踏溪提起,仡佬纳有一多半是从百纳慕名而来的蛊婆蛊师,剩下才是上代的子嗣因为钻研蛊术,他们生育并不容易。一些偶然觉醒或被传承了蛊力的人,在外人异样的眼光中,离群索居,最后聚拢起来。因为来源众多,所以品xg并不相同。有些人在踏溪闯关之时,视若无睹,只默默在被他破关的地方补上一道蛊术;有些则有说有笑,但踏溪被搭讪时种蛊然后跌倒时,他们也不会救助就是。</p>
喂,那小子,今天我家做了油炸竹蚕哟,要不要来吃几条这是出身虫纳的见铜。</p>
滚啦,上次老子差点没被你刻印虫害死,这次又是拿那什么杯子培养出来的玩意儿吧</p>
见铜拄着藤杖,头发几乎掉光,满头褶皱,微眯的眼中闪着黄浊的光,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碟子,面对踏溪的直白,却仍然安详地答道:怎么会呐,我最喜欢少年郎了,怎么会害你我当年也是冬木寨最衬头的巫师呐,要不是为了追求蛊术的奥秘来来,先把这个吃了才有力气往下一家走呢。</p>
踏溪终于扯不过老头的热情,拿过一只焦黄的竹蚕,悄悄用蛊力试了好几遍,才张嘴吃下去然后就咕咚摔倒了。</p>
哎呀呀,真是笨呢。</p>
也从篱笆外经过的,是老蛊物的女儿。她看看举着碟子眉飞sè舞的见铜,又看看脸sè忽青忽白,已经吐了一大堆白沫的踏溪,飞起一脚,把他踹出了谷口踏溪现在,也不过闯到第三家而已,离谷口实在没多远。</p>
等少女从谷外采集了露降节前一天露水滋润长成的乌冬草第三片叶子生成的孔虫之类稀奇的蛊术材料归来,金乌已经压上了西边的山梁。</p>
喂,你为什么救我</p>
斜靠在树上,等到了谷外归来的少女,踏溪说出了心中的疑问。</p>
少女并不停留,只留下一句话:幻蛊是珍奇异种,就你这一只了。</p>
嘿,这妞真不可爱,不如红蛛等等,好像红蛛也很暴力啊</p>
暴力的鬼红蛛,正在暴力。</p>
鬼纳和花纳,两族在乌鸦坡一场大战。</p>
说是花纳,出阵的却是鬼夜星和鬼踏月。体贴的古平抢先召唤祝茸对上了逃脱封印之灾的鬼夜星,满怀嫉妒的鬼踏月也如愿以偿地战住鬼红蛛。</p>
叛徒,去死</p>
表错情的结果很惨,尤其当女方本来就是一头母老虎的情况下,未及三合,鬼踏月就被巨蝎尾钩击中,又远远甩飞。</p>
爱子心切,本来大占上风的鬼夜星舍身相救,却被隐忍已久的古平欺近身来,一拳命中。</p>
领军人物俱被重创,鬼红蛛又召出了巨蝎大军,那本来就不服从鬼夜星的花纳族兵更败如山倒,在战场上留下满地尸首。</p>
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鬼红蛛脸上却看不到喜悦。</p>
平哥,我们百纳之间这样杀来杀去到底是为什么呀</p>
尽管战前热血沸腾,但真正经历过战斗,见到无数痛苦死亡,同是纳人,却恶狠狠地杀过来,又或者倒在自己手下,鬼红蛛心中的信念未曾动摇,却产生了很多很多的疑惑。</p>
弱肉强食,世间本就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空问敌人为什么</p>
说出y沉的话语,谈眠花只是颓唐地坐在檀香椅上,旁边坐着原本老而弥悍现在灰头土脸的谈猛兽,地上有一副担架,躺着谈猛兽的爱子谈望松。</p>
前一阵,谈望松领命出门,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回来。谈猛兽大扫面子,严令他不得出门,好好修炼武艺。这也不仅仅是惩罚,更多还是因为最近暗流涌动,颇有不少不明来历的人在邵陵出没,城里的治安也超出控制,谈家认为这是朝中有人要动自己了,禁足谈望松,也不过想让他少惹点事儿而已。</p>
谈家这种举动,倒也谨慎。百纳内战,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只看别人怎么说你。但从董家和赤家传出消息,说已经有言官上书,弹劾谈家监管地方不利,外族动荡可能酿成战事。这明显就是有人背后推手,要对谈家下刀了,联系城中的情况,还是少动为妙。朝廷又没下旨让谈家抗辩,那就求董家赤家说好话,自己主动上表,反而不美。</p>
想得挺好,可谈望松却不是个懂事的家伙,伤刚好,就偷偷溜出府乱逛,转到太平楼,又跟人打了一架。对方刀也未出鞘,三拳两脚,便把他双腿踢断,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撩y一脚,将其绝后。连捉儿子回家的谈猛兽正好赶来,情急出手,也被对方挥刀剁了个狼狈不堪。这还是对方四人只有一人出手的结果。</p>
刀枪剑戟吗果然来者不善啊。二叔,你的生死限也奈何对方不得算了,我们忍吧,两头都惹不起啊</p>
禀公子,谈家不足为虑。我一人出手,已经把那个谈猛兽砍得差不多了。</p>
大哥说得对。移轩公当年的人间如梦,到现在连两成的威力也体现不了,还好意思叫什么生死限还真是人间如梦啊。</p>
你们这帮兔崽子,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谈家要是跟最初那么厉害,你们不得哭爹喊娘地来求我出手啊。再说,生死限本来也只是人间如梦的简化,不懂少瞎说。</p>
人间如梦,谈家初代家主的拳法,分为生老病死四路,取义人生各境,散化世间至理,生之灿烂,死之静寂,老之颓唐,病之弱疲。连其时的丘家家主佛门高僧道家修士也赞叹,说它上通天道,可称绝学。</p>
只是到了后来,谈家后人并无一个有足够体悟的,顶多修炼出勃发生机和惨烈杀意,因此这门拳法又被简化作生死限,号称生死尽在掌握,名头倒也不小。但仅限于谈家高层修炼,原本就简化不得原本jg义,后来更无聪明绝顶的人阐发,它的风采,也只有某些流传久远的世家记录中,才能得见一二了。</p>
公子,这么说来,你也没见过嘛</p>
还是小心点,他们肯定保存了原版,万一有人修炼成,可也棘手得很呐。</p>
喂,小妞,你说原版秘籍是不是真的那么猛我总觉得不大可能,听人说早年咱们是住山洞的,后来才会搭木屋建砖房,开始是吃生肉啃野果,后来才学会烧熟食种田打猎。人都是越活越好,不见得最初的就是好东西啊。</p>
相处ri久,踏溪在谷里依然不认识几个人,除了爱玩各种虫子爱创造各种虫子的见铜老头子,也只有勤修念蛊的土狼爱做人偶的藏七等寥寥几个,闯过的户数也不过十一二家,见过的蛊虫蛊术倒成百上千了。就是这几个知道名字,偶尔还交谈两句的人里,也没几个让踏溪放心的当然谈着谈着就把你撂倒,跟不声不响就把你蛊翻,也没什么区别就是。</p>
踏溪能安心说两句话的,反而是老蛊物的女儿,每次被她踢出谷口,视其归来的兴致,总能说上那么几句话,少的时候就是滚,多的时候就是哟,没被xx弄死啊,你还真命大。后来踏溪也能多搭两句,不过即使这样,那小妞也不跟他说自己的名字,说是自己修炼的就是什么名之力,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名字,踏溪只好只以小妞称呼。今天这小妞回谷之时,神采飞扬,想必又捉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虫子,要不然也不会有闲心跟自己聊天。</p>
咦你这头笨瓜,这是在打听我们保存的蛊术典籍呢吧我不会告诉你的哦。</p>
干,不说就不说。你赶紧走走走,我还想趁夜再去闯一次洞呢,要先休息一会儿,你别在这儿影响我。</p>
少女秀眉一扬,道:哟,还长能耐了。你以为能摸到我屋子跟前就了不起啦离我爹的屋子还有好几家呢,你省省吧。六级的蛊力还不够我看的。</p>
是啊是啊,可是足够我看啦。某人昨晚洗了两次澡哦</p>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只一声娇喝,鬼踏溪已经手舞足蹈地从树杈上掉了下去,,倒栽在地上,动弹不得。</p>
西望,落霞满天,踏溪的倒姿在地上拉出一道极长的影子。</p>
古纳族中,正有人说到仡佬纳的事情。</p>
老蛊物到底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啊</p>
没有。他前次只说那个鬼踏溪已经到了,交给他来解决。可最近一直没消息,我们又不能主动联络他。</p>
算了。反正一个鬼踏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还是说说花纳族吧,这帮软骨虫真是不禁打,明明比鬼纳还多几个高手,这才半年多,眼看就被打到狗拜岩了。</p>
这也不能完全怪花大族长,谁知道花兼疾会被鬼踏江说动的</p>
哼哼,鬼踏江才回来几天花兼疾肯定是当初鬼夜行这老混蛋埋的钉子。想不到这些倔驴也能布这么远的局。黑纳那帮粗胚也就算了,现在连姓花的也有他们的人了花象元还行不行啊</p>
那我们要不要早点准备万一花象元狗急跳墙,可就不好了啊。我们也不能放任他被鬼纳吞掉啊。</p>
唉,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把鬼纳和花纳解决了再说。众人听令</p>
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在焦躁不安。</p>
他所在的小寨子,是前不久刚打下来,是役,鬼踏月也死在鬼红蛛手中。</p>
说起来,鬼踏月倒真有点痴心种子的气质,在战斗中磨练出了六级顶峰的力量,碰到鬼红蛛时就一点也发挥不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他处在了里外不是人的境界。花纳族人并不信任他们,鬼纳族也视他们为叛徒。连番与之作战的古平,亲眼经历了鬼踏月由原来的俊美青年变成y沉杀手的过程。</p>
或许是双重的压力让他磨练出了足够高的力量吧,可是越这样,就离所追求的越远啊</p>
终于到达了忍耐的极限,在这次战斗中,鬼踏月刻意求死,也如愿以偿地死在鬼红蛛的面前。也只有在他死后,他脸上才重现了当初还在坪陇时的平静:红妹能这样死真好</p>
人死如灯灭,承载死后重重责任感觉的,是仍在生的各位。或许是同样在战争中压抑太久,又或者是想起天真烂漫的时光,而眼前已经散落了一些,鬼红蛛卸去了人前坚强的外壳,在古平怀里哭了个痛快。</p>
也正是那个时候,古平看着梨花带雨的鬼红蛛,一句话冲口而出:红蛛,嫁给我吧</p>
鬼红蛛吃了一惊,匆匆逃走,而古平也赶快投入到战后清理工作。但到了半夜,已经没什么忙的,便也没什么地方可以逃避。古平就在这小小的寨子里,静静的夜里,闲逛。一抬头,前面就是鬼红蛛休息的地方。</p>
嘿,难道我内心中,真的对红蛛产生了爱意</p>
自以为见多识广,自以为在大正王朝生活过,所爱的女子,也必然是夏人里那种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类型,古平从未想过会跟一个百纳女子相伴一生。诚然,自己因为看不惯嚣张的踏溪,所以常常刻意跟鬼红蛛接近,却并未追求什么。但,也许就在ri常的接触中,感情萌芽了。踏江也有意这样安排,自己有觉察,却没有反对什么。而之后,并肩作战,见证过对方的坚强和软弱,奋勇和失败,就仿佛见到了当年的自己,为了少年时的梦想而做的一切,无知和逞强,成功和幻灭原来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罢了。</p>
等回过神来,古平便看到鬼红蛛向自己盈盈走来。</p>
平哥你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还是还是等平定花纳之后再说吧</p>
在踏溪永也未闯到的老蛊物所居的茅屋之中,烛火明灭,映得周围几人面上忽明忽暗。</p>
老蛊物居中而坐,低声发问:这一段时间以来,各位可采集够幻蛊之血了没有</p>
蛊术流传,两大流派,一个是以命蛊为主的仡佬纳代代传承,一个是掌握幻蛊的蛊婆在百纳零散发展。也不知道是否有意形成这种局面,更不知是何时,但每一代命蛊幻蛊的传人,都有互相切磋的使命,争斗,却又相互维护。在蛊术被打压歧视的年代,或者这是一种惺惺相惜。</p>
老蛊物当年一战,算是两败俱伤,一向心高气傲的他便在想如何压制对方的幻蛊。如果能捉到修炼幻蛊的人,割肉取血或者什么的,自然有助于研究幻蛊的奥秘,但幻蛊既然在民间流传,隐藏得也不是一般深。直到接到古纳请求帮忙解决鬼踏溪的要求,才算有点眉目。一开始只隐约知道鬼踏溪的母亲是蛊婆,远距离观察发现有熟悉的气息,再到老蛊物亲自出手破入踏溪的识海,终于确认了,鬼踏溪就是幻蛊一脉唯一的传人。何况踏溪如今蛊神被封印,正是取材研究的良机,老蛊物还刻意营造了让踏溪修炼成长的环境,就是想让幻蛊表现得更透彻些。</p>
眼看着果实渐渐成熟,仡佬纳众人的成就感也渐渐满足。两大蛊神之争,眼看就要画上终点。己方知己知彼,而对方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没有留着的必要,等最后剥离他的幻蛊之后,咔嚓掉就算了。</p>
坐在角落的少女一言不发,而老蛊物也看到了,但他也不做任何表示。有些事情,是要自己面对,再亲手割断,蛊术师,应当有这种魄力。</p>
鬼踏溪恍然不知自己只是一只小白鼠,他仍然无法摆脱半年来的苦恼。</p>
在仡佬纳的这段ri子,自己生活在平静和烦躁交织之中。平静是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而烦躁是因为终要将责任扛起。不断地恢复力量,不断地闯向崖洞,踏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使命,还是逃避。也许仅仅是因为自己拥有了力量,却还没有拥有控制,在这蛊的天地还有压制,一旦自己走出这片林子,就只会变成一个不断喷发的人形毒库而已。又也许,想去多了解幻蛊命蛊蛊的一切,来唤回童年的记忆,来弥补缺失的母爱。</p>
喂,小妞。你也修炼蛊术的,为什么不见你有烦恼</p>
一个坐靠树杈,一个站在树梢,远眺夕阳西下,这是发生过无数次的情形,而两人之间驴唇不对马嘴毫无营养的对话,也发生过无数次。</p>
或许,这也是一种羁绊</p>
夏人有一位老人说过,无yu则刚。无所求,自然也无所羁绊。可惜世间大多是有所求的凡夫俗子,身份再高,也都一样。</p>
狗拜岩上,愁云惨淡,不复半年前封印蛊神时的风光。因为那时候大吃其亏的鬼纳族居然反攻过来,而且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前几天,狗拜岩前的腊桃寨也被攻了下来。腊,纳音,夏义为田;桃,夏义为车;腊桃,是靠在有水车灌溉田边的寨子,更是花纳产粮重地。这一下,简直就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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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象元站在狗拜岩最高处,一阵唏嘘。</p>
难道花纳族的实力,不是百纳之中最强的么没有固守传统,从夏人处学了不少技艺,也买了不少东西,更招了不少部下,为什么到了最后,仍给那个穷苦哈哈的鬼纳打到这种地步夏人的东西,不应该是先进的,好用的,有成效的么</p>
为什么自己这一腔把花纳父老带向美好生活的雄心,被那帮什么都不懂的倔驴子阻挡挫败</p>
不远处,有看不清脸面的人影浮现,向花象元招手。</p>
你能回答我么,为什么</p>
相对而立,花象元却并没有立刻对这不请而来的神秘人出手,而是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p>
那人低头沉默许久,然后抬起头来,又招了招手。</p>
懦夫花象元忽然暴怒。不敢答是吗那我便轰到你开口</p>
花象元身形暴涨,然后炸开,片片都化作蝴蝶,闪耀着各sè光芒,向神秘人涌去。</p>
花纳族的召唤秘技,从虚空中召唤不属于此世的生物,吞噬敌人的jg气神,更能把施术者暂时体质转化,与妖蝶相同,端的是攻防一体的杀招。</p>
然而,神秘人身形一淡,消失了踪迹,等妖蝶呼啸一圈之后又在原地显现。同时,有心语在花象元脑中响起。</p>
不用掩饰,出你的最终杀招来</p>
花象元的最终杀招,是鬼踏溪曾见识过的,百纳化鬼术雷鬼之术奥义,雷神。说是化鬼术,但修炼到最高境界,却跟召唤术一样,直接幻化出所对应的神鬼形象。比如这招雷神,就能请出腰缠兽皮粗肢巨首左握钉右执鎚的纳人大汉形象。夏人的天地术,亦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只不过幻化出的是肋生双翅鸟首人身的形象。</p>
花象戎修习的也是雷鬼之术,因为众人都知道他向往夏人,连法术也要练跟夏人法术相近的。花象元身为族主,主修花纳族拿手的召唤术,别人倒是不知道,他的雷鬼之术也修炼到了这么高的境界。</p>
并不吃惊,只是低低嘿笑几声,神秘人将腰一躬又立刻挺起,身上原本笼罩的薄薄黑气转眼暴涨,如火焰般升腾,连带着整个人也巨型起来。</p>
神秘人不再躲闪,只举起树干一般粗细的右手,眼中闪过一道绿芒,轻轻喝道:破</p>
说也奇怪,漫天向神秘人击去的巨大电光,仿佛被黑气吸收一般,点滴痕迹都没留下,就是天上那威严的雷神,也渐渐淡去。</p>
怎怎么可能了</p>
正惊疑不定,花象元却眼睁睁看着对方忽然出现在身前一步,更被重重轰中小腹,远远飞了开去,更觉得一股暴戾的拳力在全身游走肆虐,把经脉破坏殆尽,禁不住张口吐出一蓬鲜血,在空中留下受创的痕迹。</p>
力量就是一只可以把人打趴下的拳头,就是一支可以把人全杀光的军队。</p>
你若崇拜力量,我便用力量把你打倒。</p>
去你~妈~的你想用这种方法说服我吗倒卧在地,说几句话就咯几口血,花象元仍将饿狼般的眼神投向对方,不要污辱你我的智慧了,我不是我弟弟那样崇拜力量的人这样的拳头,足够把他说得哑口无言,却根本说不动我呀</p>
并不同意拳头大就是真理,但无可否认,夏人确实强大,而且先进。向强大先进学习,又有什么不对难道要像老古董们一样固守传统固步自封花纳族要向前走,又惹到谁了</p>
神秘人早已消失,只剩花象元声嘶力竭的喊声在深夜里飘荡,还有一声低得听不见的叹息。</p>
老蛊物那个女儿直挺挺地倒在木屋中,面sè惊慌。</p>
该死那混蛋不要命了吗居然这样冲过去。</p>
远处,鬼踏溪提聚全身功力,并不理会路上明摆暗布了多少重多少道的机关毒蛊,只向前跑去。所过之处,树倒草枯鸟坠虫死。</p>
通向谷口的路边,有几家木屋已经燃起了烛火,却并没有人走动,只隐约看到有些屋门已经打开,有人摔倒在门前的石阶上。</p>
鬼踏溪,何时有这么强横的本领了</p>
转眼间,鬼踏溪连老蛊物的木屋也闯过,几个提纵,已经到了半山腰的洞口。洞口中原有灯光,等他上来时,却忽然一暗,是洞里有人走了出来。</p>
好,好魄力。不再费心去压抑控制蛊神的力量,所以爆发了七级的蛊力,一直闯到了这里。又算准了我每个月在洞中参悟的时间,可见你头脑也不错。如果我就在这里将你抹煞,是不是有点可惜呐</p>
在无数次闯洞的经历中,被封印不紧的幻蛊逐渐发展壮大,成功地提高了鬼踏溪的蛊力。只是鬼踏溪并没有系统修炼过蛊术,以前两个蛊神相互牵制,蛊术的反噬还不明显,现在骤然得到不经压制的幻蛊支持,又怎能经受得起蛊力如溃兵般四处逃窜,无法控制,不是溢出体外,毒杀周围的一切,便是攻伐体内,时痛时痒时苦时乐,鬼踏溪的jg神也备受折磨,倒有一大半的力量用在了限制这些不听军令的丘八上。</p>
如果ri子就这样下去,踏溪也许能琢磨出控制的办法,成为一个够格的大蛊术师。只可惜,住在谷口,如同看门一般的他,在不经意间打倒了一个出山联络的仡佬纳,从他身上搜出古纳给老蛊物的信,得知了外面的局势。</p>
花象元重伤,花纳族困守狗拜岩,古纳那帮混蛋准备抢渔翁之利了不成,我得赶快抢到典籍,然后回去帮大哥去</p>
不再控制,任凭体内的蛊神做出它想做的事情,在这蛊王之王的威压下,当者披靡,修为一般的蛊术师甚至立刻引发体内蛊力反噬,吐血昏迷倒地,各种蛊物的陷阱也不破而破,鬼踏溪,第一次闯到了崖洞,也又一次,见到了老蛊物。</p>
老蛊物,身为仡佬纳的族长,手下有不少蛊力强横的蛊术师,在这强者为尊的蛊术世界,又拥有神奇的蛊神命蛊,说不得也是极难对付。但自从踏溪的幻蛊觉醒,眼光也相应增长,他拼命回忆,也想不起来老蛊物身上有多么深厚的蛊力。</p>
那今次,我便来试一试你的底子吧</p>
并不多话,鬼踏溪抬手一指,体内蛊力便要随手而发。却见老蛊物面具下露出的那张嘴嘟囔了几句什么,鬼踏溪,竟然应声咣当倒地。</p>
心中不解,鬼踏溪却连头也扭动不得。幸亏老蛊物慢慢走了过来,站在踏溪头旁边,佝偻的身影占据了踏溪的视线:嘿,我知道你大概不服吧你这没学习蛊术却拥有幻蛊的混蛋我来替你母亲教导你一下吧。</p>
命蛊,与幻蛊并称蛊王之王。当然,真实的情况是两个要经过较量,获得一段时间的蛊王之王称号,但在普通蛊术师的眼里,这两个就是蛊术界顶尖的蛊神了。</p>
幻蛊,其名为幻,就在于它可以自在地模仿其他蛊神的能力,从而方便寄主各种蛊术的修习。体内寄生幻蛊的人,鲜有不成为大蛊术师的,便是幻蛊的作用。</p>
命蛊呢命蛊号称节制其他蛊神,又是如何做到的</p>
每个蛊神都有一个秘名,即使同种蛊神,在不同人身上,秘名也不一样。谁掌握了秘名,就可以控制蛊神,所以修炼蛊术的人都对这个秘名保护甚严。但,命蛊的强大,就在于它可以轻易获知其他蛊神的秘名。</p>
幸好这种能力,要求命蛊与自己的宿主有很好的交通,所以老蛊物的女儿还没有这种能力,只能短时间控制对手的身体;不幸的是,老蛊物自己,显然对此熟练之极。</p>
本来幻蛊千变万化,对命蛊有一定的抵制,但作为一个初学者,踏溪又怎能抵挡人老成jg的老蛊物了只一个照面,鬼踏溪就被老蛊物放倒。</p>
秘名,就是名的力量。夏人的术法里面,有一招叫做呼字念法,深得其中三味。不过这还算小道,那些读书人还有更厉害的,叫什么大义名分更是杀人不见血。无聊的东西。可是,好像最近有些纳人也学会这一套了。哼哼人老了,废话就比较多。小子,你身怀重宝,却无力保护,实在太危险了,所以,不如乖乖把幻蛊交出来吧</p>
什么交,怎么交</p>
虽然这样想,但老蛊物的动作很快就让踏溪明白了怎么交老头子俯身下来,伸出右手,上面还缠绕着黑气,向踏溪的天灵盖抓来。</p>
干老混蛋,你不得好死呜,我还不想死啊什么都好,来帮帮我啊嗯</p>
本来无法动弹的身体,忽然有力量狂飙,两只瘫软在地的胳膊,更是延伸成丈许的血sè长刀,双双举起,往老蛊物脖颈一剪。</p>
老蛊物反应倒也够快,只来得及喝了一声:住这呼字念法却救了他一命,鬼踏溪双刀稍顿倒在其次,因力量反噬,老蛊物自己耐不得,吐了一口血,身子后仰,顺势退了几步,躲过一劫。</p>
鬼踏溪只觉又能活动,二话不说,逃出洞外。</p>
族主,神灵似乎在震怒啊,灾难要来了</p>
花象元强撑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在夜空下抬头凝望。</p>
有什么事要发生吗为何我心绪不宁了难道说,我花纳族要灭亡</p>
石龙,你去把这封密令送给红蛛和花兼疾,让他们依令行事。</p>
先祖祠堂内,谈眠花失魂落魄地望着扶乩所得的结果。多ri以来的祈祷,三神终于有所回应,但为什么一回应就是不好的消息呢</p>
鬼踏溪瘫倒在树杈上,有如死狗。</p>
这老混蛋也太厉害了吧直接就能控制别人的蛊神,我根本就干不过他嘛,可怎么办啊</p>
一边头疼,一边检查自己受伤情况,更在心里暗自奇怪自己那个神奇的老娘怎么能对抗老蛊物,鬼踏溪忽然在灵魂深处感到一种浩大不绝的悸动。</p>
不等鬼踏溪仔细体味,这灵魂上的震颤,已经化作眼前的现实。</p>
这是一场ri后被称作百纳千震的浩劫。</p>
连千里之外的帝京都有所察觉,钦天监内,一座高大的金瓮,对应八方浮雕了八条金龙,正南方的那一条嘴巴微张,一粒金球滚落,掉进下方静待的金蟾口中,发出叮当清脆响亮的声音。值夜的小厮从瞌睡中惊醒,随即起身跑向外面,并发出了一声惊叫:监正大人,不好啦,南方大震</p>
当然,这只是还未明确震灾损失时的jg报,数ri甚至数月后,南方各州各道将情况汇总上报,朝廷百姓才会知道,这是多大的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又将在史书里写下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样的一笔,又怎及得上亲眼目睹的震撼</p>
所有的一切,都出现在鬼踏溪的眼前。</p>
大地剧烈地颤动,连山峰都在发抖。不,不止是发抖,有些山峰甚至断裂开来,夹杂着无数的碎石,带着折断的树木,从高处滑落,或者跌落。山谷中,树木摧折,大部分木屋更被大小不一的石块和泥土埋没。地面开裂,合拢,再开裂,如同一张不停呻吟的嘴,却吞没了原本整齐的一切。活了十几上百年,已经无比粗壮的树木,被轻易地折断,仿佛还不如一支芦苇。一大群鸟儿飞在空中,惊叫,又或者是在哀恸它们那些不能飞的朋友。浓云瞬间弥漫,霹雳一声,瓢泼大雨,风声,水声,掩没不了地的震动。这轰轰隆隆的一切,足以把所有摧毁</p>
拥有七级的力量,但踏溪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力。在天地之威面前,个人的力量就如同笑话一般。行不得路,躲不得伤,鬼踏溪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了一棵躺倒在地的大树,蒙住头,蜷起身,向原本不信的神灵祈祷,并诅咒这夜的漫长。</p>
等到一切都平息,鬼踏溪强撑着已经酸痛不堪的身体站起来,向四处打望,只看到满目疮痍。</p>
暴雨已经歇了,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凉的微风中传来呻吟痛苦的声音。原本茂密的森林也变了模样,原本挺拔的巨树或歪或倒或折,比比皆是。地面高低不平,更不用提某些地方还裂开着深不见底的缝隙,山上滚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块更加重了道路堵塞的程度。再远处,山谷周围的山峰或多或少地矮了一截,有的是陷进地里,有的是从中折断。山谷中,仡佬纳的村庄也不在
了,只能看到极少数的几个木屋还露出一点檐角。</p>
也许鬼踏溪就是一个不会了解他人心意的笨蛋,也许他还不会生活在自己以外的世界,但他在这个地方,毕竟还有牵挂的人和事。</p>
老蛊物的女儿,被踏溪从石块泥土下挖了出来也不是完全挖出来,仅仅是挖开一个坑,让她能再次见到天空而已,因为她的下半身和一边肩膀,已经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压着。她原本苍白的面孔,现在更不见一丝血sè,而巨石下传出的血腥气,更说明她命不久矣。</p>
这么说我们仡佬纳现在就我一个还活着是吗</p>
对仡佬纳的人并无好感,鬼踏溪自然也不会去救其他人,更何况,其他地方的情况,比这里更严重了不少,至少,这里只压了几块巨石,还可以看到木屋的位置。也许不在屋里的人有可能还活着可是昨晚踏溪的发狂,把所有人都困在了屋里,地震发生时,大概没人能恢复行动力。唯一的例外是老蛊物,但踏溪把头转向原本的山崖,只看到半块斜下来的山头。</p>
似是感受到踏溪的目光,那小妞仍说出了她生命中最后的话语:我爹也不在了吧山洞大概也完了真对不起你啊</p>
无力搬开巨石,踏溪只能又用挖开的泥土将她遗体再次掩埋;不知道她的名字,踏溪连一个墓碑的标志也无法立起。</p>
那些典籍也永远埋在山中。</p>
蛊神之争就这样结束了。</p>
而自己,作为唯一幻蛊的传人,在不久后也会跟随他们而去。</p>
并非自己所愿,但那能拯救自己的古老典籍,已经随着老蛊物一起深埋地下,经过这天崩地裂般的变故,想找到它们并非易事,更何况威力虽不如第一次强大却并不弱小的余震接连不断地发生,短短一天之内就又来了近百次,原本凌乱不堪的场面早变得更加混乱,让找到那典籍的希望变成更加渺茫。</p>
算了,终归是要死的。死在自己失控的蛊神之下,倒还干净些。至少,没有留下仇恨。</p>
对于这场浩劫的破坏力,大正王朝感受得倒是不多,受灾严重的地方也只限于邵陵,其他地方虽然能感受到震动,但也仅仅是感受到而已。</p>
邵陵是最接近百纳的地方,一夜之间,原本庄严的城市毁灭近半,不过因为主要是房屋倒塌,百姓受伤的就不少,死亡的却不多。</p>
作为邵陵实际的统治者,谈眠花正焦头烂额。城里一下多了不少残破的家庭,实在是很大的负担。他一早就派人向朝廷上表,请求援助,又派人到松明两州买粮买物,好安顿百姓。自家虽然没出什么事,却也力量薄弱,空闲的人手都被派到城里,帮忙收拾残局。</p>
唷,看不出,谈家还是蛮会收买人心的嘛。</p>
猛然转身,谈眠花看到了正在说风凉话的家伙。</p>
他们是四个人,站在最前面说话的,是一个瘦弱的家伙,手里还攥着一卷书。后面几个就不同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身材匀称,似是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更拎了一把雪亮的长刀,神sè冰冷,另两个一人挎剑,一人背短戟,手里却拖着两个生死不知的人。</p>
看谈眠花转过身来,为首的人只摆摆手,后面人就把那两人扔死狗一样丢了过去。</p>
上次就想宰了他们,没得手,今次终于成功了。喂,谈什么花,你也不是个笨人,是准备自己了断,还是让俺们送你一程</p>
面对明显是挑衅的言语,谈眠花倒是很镇定,也许这早在预料之中,或者,预言之中。</p>
四位大人,可否迟缓几天我谈家的命运已然如此,但城中的百姓还在受苦,让我在最后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可以吗</p>
嘿,看不出你倒好心肠。不过,你也是个聪明人,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放心吧,我们也不会为难百姓的。只可惜你是谈家的人了。老大,动手</p>
尽管早就猜出了这四人的身份,但真正交手,谈眠花才发现这几个人的强大。单单是跟自己对战的这个刀客,也拥有着八级初阶的力量,而自己,虽然被称作近年来最有希望练成生死限的家主,却仍然太年轻,力量仍然停留在七级顶峰的地方。</p>
唉唉,纵然不想面对,但今天,似乎就是我们谈家消散的一天啊</p>
再璀璨的霸业,也禁不起时光的风吹雨打,再可爱的美人,也败给岁月的沧桑变迁,传承千年的门第,一样会变得门可罗雀蛛网遍。</p>
如chun花含苞待放,如蜻蜓静立荷尖,如海边初升明月,如婴儿一声哭啼。</p>
不过霸王江边死,不过老僧树间眠,不过秋叶随风落,不过飘雪化指尖。</p>
易老的冯唐,难封的飞将,白发将军尚能饭,碰心西子总可怜</p>
人间,如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