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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绸缪束楚 二(2 / 2)

隔着花窗,凌芸瞧得真切,亦听得一清二楚。出了凤仪门,景明便按耐不住了,一把抓住景晔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按靠在石狮上,瞪着眼,咬牙切齿道:“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若再敢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景晔脸上渐渐露出阴邪的笑,不屑道:“你要是念兄弟之情,你压根就不会娶她!”

凌芸回过神,自己拿着梳子梳着头,朝着镜子里的莲心说:“你不说,我是不知道。”

莲心原以为凌芸事先知情,却不想自己捅了篓子,磕巴道:“那你以为呢,沉香还要撤吗?”

“殿下叫你撤,那你就撤呗,还问我干嘛?”

“这沉香用得好好的,殿下怎么还发起脾气要撤了?四殿下说的,这沉香安神最好。”

凌芸转过身看着莲心低头郁闷,不解道:“往常你人精似的,可最近我瞧着你怎么有点儿怪呢,还这么啰嗦?”

“有有吗?”

瞧着莲心满脸尴尬的看着自己,右手极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嘴上也磕磕绊绊的,一时辩解什么,凌芸也无心再听。

小厨房爆炸当晚便听冰莘说起,她来明居的那天,是在涵韫楼东间门口遇见的景晔,而那时她并不知道东间是莲心的房间。事后琢磨,似乎莲心对景晔有些不同,只是综上皆是来自于她的感觉,希望自己多多留心留意,但切莫多心,因她的猜测而离间了自己与莲心多年的主仆情谊。

凌芸素来喜欢冰莘直来直去性子,却未想过她这般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只是,冰莘不知,其实,她来那天,景晔已去看过景明了,并且是在景昕去前就离开了,而去年那个账本更是莲心以玉娟的名义代为转交的。通过前后景昕的态度可以断定,账本,绝非景昕所为。那么再回想细品,便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虽然凌芸心里早已起疑,但始终不愿面对,遂不敢轻易与莲心挑明,看着如今反常的她,凌芸突然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凌芸不禁摇了摇头,抬手拉住莲心的手,很是认真的说:“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嘴上跑毛办事不牢吗,那你现在怎么还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了?前面还说着殿下要你撤了沉香,后面就说起了四殿下,我知道你是担心殿下的身子,可这跟四殿下又有什么关系?你也瞧见了,殿下已基本大好,所谓是药三分毒,便是治病,这药量也要适当。更何况殿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一不二的,这宫里有谁能扭了他去,凭谁都劝不得的,皇上皇后亦不过听之任之,我更是不敢多说一嘴,眼下他大病初愈,因着太微宫的那些政务搁置良久,偶尔脾气不顺,所以呀,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济,你就别上前伺候,有福祐和秋菊在跟前呢,若是他使了性子给你气受,你就跟我说道说道,回头我帮你出气。”

“主子体谅奴婢,奴婢知道,自是哪里敢去违逆殿下的心意啊,奴婢就是瞧着主子近月时常为了照顾殿下消瘦了不少,想着若是沉香能让殿下睡得安稳,主子你不也能少受累嘛。”

“你的好心我如何不知,你这不是也没少跟我挨累吗?还为了我被敲了脑袋,我这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的。”

“主子折煞奴婢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说着,莲心打了个哈欠。

凌芸强露出笑,“行了,不跟你贫了,你快早点儿歇着去吧,殿下回来,这里有秋菊呢。”

瞧着莲心行礼退下,掩门出去,凌芸满腹心事的叹了口气。

景明的梦魇之症调养大好,倒是多亏景晔送来的渤州南赣进贡的稀有沉香。景明修养的这两个月,景晔时不时的就会跟着宁妃到明居探望,虽然凌芸也有意避讳他,但多少还得做足面上功夫。原是觉得景明这个亲兄弟性子孤僻,平日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可这几次有了交流,倒觉得他也是恭谦有礼的人,只是景明对着景晔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而景晔仿佛也并不把他放在心上,有种退避三舍的感觉。

深知不幸的幼年给他们兄弟留下阴影,他二人之间的心结,怕是此生难解。昨天莲心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景明知道沉香实为景晔所赠,不想今早就发起疯来,说什么都不肯再用。从“平步青云”回来之后,偶然发现枕下塞了一封信,待看了信里的内容,凌芸才明白原委,便没有多加干涉,任他妄为。

伸手将妆奁那一角下压着的信笺抽出,凝神打开又看了看,一时心中那个与景明容貌的人成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忆起诸事种种,唯愿是自己想多了。

过了二更天,景明领着抱了一大堆文书的福祐回来了。

听凌芸满满得意的讲了前事,景明蹙眉道:“别高兴的太早,小人皆会睚眦必报。”

这话惊得凌芸手里那块上品清烟跌落在端砚上,惹得景明连忙将手执的湖笔丢进荷叶洗里,一边朝她瞪眼一边从书案前起身,安慰道:“罢了罢了,今晚的折子便看到这里吧。”

凌芸心不在焉的用秋菊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手,迎上景明,紧眨着双眼,不安道:“可是方才我毫无戒备,口无遮拦的说了那样解气的话,怕是会给堂姐招惹是非吧?”

看又是秋菊正在一旁奉茶,景明对凌芸随口问道:“莲心呢?”

凌芸解释道:“她近日身上不舒服,又撞了头,我便叫她去歇着了。”

“又不舒服,”景明牢骚一句,转念对秋菊问道:“那,秋菊,我且问你,今日王妃出面前,你在春晖殿外还听见什么了?”听了秋菊复述了苑嘉与玲珑的窃窃私语,定神细问:“秋菊,你可听清了苑夫人说的是豫王妃?”

“是,奴婢听的真切,绝不会错。”

秋菊说完便行礼退下了,景明一手拉着凌芸往东间走,“你且防着太子妃点儿吧。”

“你的意思是”凌芸停住脚,恍惚道:“莫不是咱们想多了,她只是想借机出口气而已。”

看凌芸满脸写着难以置信,景明抬手为她掖过碎发,语重心长道:“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善良,你的真心好意只会与了她们算计的方便,末了,你还不是连刍狗都不如。”

景明的话让凌芸想起了凊葳嘱咐她的话,郁郁对着景明道:“堂姐也跟我说以后差人叫她过来说话,莫再去东宫寻她。那堂姐可还信得?”

“她若这般说了,可想她是栽过跟头,明白了这个中原由,便也不为苑嘉左右心绪,瞧得真切了。”

“若你推测无二,苑嘉之所以如此胆大放肆,不全是依仗太子宠她,有恃无恐?”

“今日所见,她可是连你都畏惧三分的,虽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她亦不敢对你出言不逊不是吗?反观凊葳,你当知她也不是那种不善言辞,压不住人的主。位分明明在人之上,若非扎心的事,会屡屡禁不住挑衅,被苑夫人冒犯顶撞吗?苑夫人初入东宫时,尚不熟悉环境,竟能摸准了凊葳的弱点痛处,事事针对,还有,她为何明知凊葳有孕却不知收敛,还上赶着无理取闹,她就傻到为图口舌之快,不怕自己酿下大祸失了恩宠吗?任贵嫔尚见不得,会为凊葳争辩维护两句,不时规劝她,可那身为东宫主位的太子妃娘娘又是怎么做的呢。既没有出面调和,更没有妄加干预,反倒是莫名其妙的得了一身所谓的贤名。”

“听你这么分析,真是细思极恐,可是,她何故拖我下水?”

“她的真实想法我们自然是猜不透的,只能体味出她的惯用招数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真是没想到她坐山观虎斗竟观望到我的地盘上了,她这异曲同工之妙,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说着景明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想置身事外怕是也不可能了,偏有人把钓鱼的线抛得这么远,把网撒得这么密这么广的,连小鱼虾米都不带落掉,也当是条大鱼呢。”

“不是吧那猫头上顶了个‘王’字就是只老虎了啊!”

见凌芸半张着嘴出神,景明一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一边调侃道:“不过倒也挺好的,如今经此一事,你们姊妹终于可以坦然相对,一致对外了。”

黎明时分,凌芸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觉寒意微凉,索性扯了扯被子,翻了个身,却发觉枕边空落落的,凌芸惊坐起来,急忙爬下床,披了衣服出来,却瞧着房门大开,门槛上坐着一个孤单的背影,头靠在门框上,呆呆的仰望着将明的天。这才松了口气,把心放进肚里。

忽觉身上多了一件披风,转眼瞧着凌芸一身素衣,散着长发,坐在自己身边,很是认真的用手给自己系披风带子。

手上突然一紧,凌芸抬眼与景明对视,嗔道:“别捣乱,还没系完呢!”

景明终是忍不住了,质问道:“景晔的话你都听见了,可你为什么回来之后什么都不问我?”

凌芸浅笑,“问什么?”

景明诧异,“你”

凌芸突然打断景明,“你想我知道的事,自然不会瞒着我,”她顺势将头枕在景明的左肩上,继续说:“而你不想我知道的,自然是我不该知道的。”景明转头看着凌芸,突然左臂一紧,身侧又传来一句窝心的话,“我相信,你不说给我的,必是无益我的,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你难为。”

闻言,不禁低头吻下那滢滢楚楚的眸子,心内暗叹:“其实,蒙在鼓里的是自己,早在襄城的时候,就该醒悟。”

“景明,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乍听耳边传来这句话,景明一怔,未及反应,又听凌芸徐徐道:“我不想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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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僻字读音(熟悉的字也仅在此说明):阮(音同软);景昕(音同心);凊(音同庆)葳(音同微);冰莘(音同心);景晔(音同夜、烨);嘉懿(音同意);蓁(音同真)儿;苑(音同愿)氏

内侍局及女官等设定,请移步第八十四章白露为霜(四);行政区域及军队等设定,请移步第八十八章悠悠我心(二);九州驻军设定,请移步第一百零六章有匪君子(三);场景图等,请微博关注妃色蜻蜓,查看文章《花落无言念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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