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筒不耐用,炸膛也是必然的,若是铁筒呢?雨天也不难解,后膛密封即可。”
“若是真能如此,倒不失为一利器?”金明显然明白这种改良的好处,不过还是没有露出多少惊异之色,发射周期和射程同样是一个重要的指标,在战场上,
“噢,何解?”刘禹起了考较的心思。
“此物不同于弓弩,非臂力过人者不能用,训练得宜,虽女子亦可运转自如,此其一,再者,铁弹粒小,一人可携数百颗而不坠,不像弓矢,制造不易,所费工时极多,还得是老匠人,如此一比,高下自然立判。”金明侃侃而谈,像他这种拥有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卒,所说的无一不是中肯之谈。
“全中!”刘禹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有了这种觉悟就行,他倒不是马上就准备去运一批ak来,那样的风险太大了,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想。
之所以会同金明说这些,是因为兹事体大,只有完全信得过的人,才能托以心腹,武器可以伤人,同样也能伤已,像马暨、姜才之类史上留名的忠臣,忠得可不是他这个抚帅。
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放着从二品节帅不做,跑到这里来,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要知道刘禹可从来没有要求过他这么做。
“雉姐儿在山东,已经带着人起事,目前一切顺利,他们差不多席卷了整个京东路,与李相的大军连成了一片。”
金明的神色虽然看着很平静,视线却无意中转向了北方,嘴里喃喃地说道:“她长大了,心也大了,某是管不到,你多费心吧。”
短短的一句话让刘禹倍感尴尬,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觉得怎么说都是错,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金明将吸完的烟头扔在地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京师某不打算回了,你这里有什么可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刘禹终于等到了话头,却没有想像中的兴奋,他的确需要对方的襄助,才能将军事这一块儿交出去,不久的将来,这里的军队将会扩充到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这么强大的一股力量,放到谁的手里都不放心,也唯有他是合适的人选。
“怎么,你还担心某会不听节制么?抚帅。”没想到,他的沉默被金明看在眼里,少有地开了一个玩笑,顿时让他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那就委屈你了,先做一个军都指挥使,节帅可愿?”刘禹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接下来,刘禹将这个新军的大致情况向他介绍了一番,成军之时的五万多人,经历了邕州一战,余下来的还不到三万,因为一直在迁移百姓,没有进行正式的扩充,不过招募的工人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毕竟过海的百姓都需要一份生计,从军就是其中的一个选择,他尽力提高军人的待遇,就是为了吸引百姓从军,有了金明的帮助,这个过程会轻省许多,毕竟后者才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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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来的人,全数补入军中,你看着提拔,这支军中有宋人,也有夷人、峒人、还有汉军降卒,希望你能做到一事同仁,这话某只会说这一遍,今后就是你的首尾。”
金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福建军中倒有四成是畲人,这个道理某知道,只是这虎贲么?”他望着那杆大旗上的军额,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新军新战术,以后会一点点地改变,有了金明的严格训练,刘禹并不担心这支军队的素质,眼见一件大事落了地,他心里轻松了不少,要在这个充满了文盲的时代,复制一个二十一世纪标准的城镇,他将会忙得不可开交,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事情谈完,就该为对方接风洗尘了,一顿家宴是少不了的,就在他们打算回城的时候,杨行潜突然骑着马儿寻了过来,看着后者脸上焦急的神色,刘禹的心不争气跳了几下,果然好事是不过夜的。
“抚帅、节帅。”杨行潜落鞍下马,冲他们拱拱手。
“出了什么事?”
“京东急报,刚刚接到的。”
他的让两人都是一惊,事关亲人的安危,金明也难以淡定,刘禹更是等不了,直接从他手上拿过纸卷,一字一句地读完,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什么!宁哥儿出事了。”金明见他不说话,只当不好,赶紧抢来一看,出事的虽然不是雉奴,可是那一个同样算是他的家人,如何不大惊失色。
海上的凶险之处,他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得到,当初姜宁做出这个决定,就同他请示过,纵然满心不愿,奈何不过本人的坚持,就连雉奴也是默认了的,眼下出了这种事,两人都是相顾无言,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姜才说才好。
“姜招抚,只怕已经知晓了。”杨行潜在一旁轻声说道,刘禹恍然大悟,姜才带着骑军顶在邕州一线,距离比他们要近得多,这种消息是一站一站传递过来的,根本就逃不过他那一关。
郁江边上的一处平地,搭建着一些营帐,每个营帐外都系着军马,一些骑军在周围巡梭着,没有寻常的木栏、哨楼之类的设施,看上去就像一个临时营地。
在一个看似普通营帐里,姜才盘腿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几案,对面坐着施忠,为他们把酒的,是一个穿着峒人服饰的女子,身材苗条、面目娇好。
“施彪子,你还记得那一日么,我等前出至郢州边界,同元人的巡骑遭遇,他带的人最先接敌,一个人回营来禀报。”姜才面色平静地述说着,手里的盅子连波纹都不曾泛起一个。
“哪会记不得,宁哥儿害怕敌情不明之下贸然出军会有不测,才会亲自回来告知,可是你以为他是籍故逃脱,不由分说就要行了军法,要不是一帮老弟兄拉着,差一点就酿成了祸事。”施忠的脸上有些红,舌头都大了不少。
“是啊,若不是你们拖着,某怕是会亲自出手,一刀斩了这个逆子。”姜才的嘴角露出苦笑:“一直以来,某最害怕的就是他犯下军纪,丢了这群老弟兄的脸。”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这个臭小子,总算不用再听某的车辘轳话,下辈子投胎,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盅子缓缓倾倒,一股淡黄色的液体流到几上,又淌到了地上,见他的盅子空了,韦凤玲想要上前为他斟满,姜才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营中不许饮酒,某身为主将,不能破了例,否则有何颜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消息上只说船翻了,并未说人亡,或许”施忠想要宽慰几句,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在那等情况下,纵然人还活着,也多半成了鞑子的俘虏,那样还不如死了的好,姜才恍若不觉得撑着几案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拿起搁在一边的头盔。
“某去巡边,你们慢慢喝。”
走出营帐,他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隐去眼角的泪光,低下头戴好头盔,将颌下的丝绦一丝不苟地系上,面容又恢复了平日里沉稳肃穆。
“宁哥儿怎会他才十八岁啊。”
“当兵的不都这样,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老天就会收了去。”施忠黯然说道。
韦凤玲坐到他的身边,默默地无语地看着这个一脸哀伤的男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施忠端起盅子一饮而尽,转身抱起身边的女子,带着一丝粗鲁,俯身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