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能,事情已然出了,自然要有一个交待,如何说与朝廷,诸位皆可上书,不过始作甬者,其无罪乎?”仇子真摇摇头,拿着盖子在杯子里一舀,将最上层的浮沫撇开,露出了下面清亮的茶汤。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高,但是细心者依然能听得见,一些人立马就变了脸色,这意思简直再也明白不过了,要了结这件事情,条件就是三样。
一是释放李十一在内的所有羁押者,二是打开城门、交出城防,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惩办肇事者,至于这些人选,你们自己商量着办,但是不能指望蒙混过关!
这么一来,就将在座的人分成了两类,一类就是话中所说能上书朝廷的,也就是官吏,另一类,自然就是无权自辩的乡绅了,到了这地步,为首的几个人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位刘帅根本就是打算借刀杀人,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太毒辣了,先是轻描谈写地给了人一个希望,接着又寥寥数语打破了人们的幻想,更加挑起了两方人的矛盾,眼下的形势,纵然他们去解释自己并无此意,又有谁能相信,谁敢相信呢?这可是要命的事。
“诸位,你们先商量着,还要劳烦遣个人,带某去一趟宪司,是与不是,总要看一眼才能知道,见谅。”
仇子真达到了目地,也不再啰嗦,将只喝了一口的茶盏放到桌子上,站起身就是一拱手,该说的都说完了,几个人都知道人家这是给自己留下处置的时间,也不再强留,倒是这个引路的人选只能从钟道的随从中挑,别人也进不去。
从客栈里退出来,除了那个为他引路的宪司属吏,还有一个相送的,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你老实说,刘子青是否不想放过这些人?”
对于这位老帅,他还是有几分敬意的,甚至弄不明白对方搞这么一出,倒底是为了什么。
“邓帅,下官自邕州来,亲眼看到了元人的军势,所到之处是如何地惨状,刘帅这么做,绝非怯战,而是不想让广西路的百姓,重蹈十多年前的覆辙,否则他何必劳心费力地去做这种事?”
让邓得遇没料到的是,仇子真有些答非所问,可他还是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十多年前,元人从大理侵入广西,一路打穿了邕、柳等州,直到静江府城下才顿住,多番攻打不下之后,便沿着湘水而上,纵贯整个荆湖南路,一直回到了他们的出发地。
其间,百姓遭遇了什么?他做为后继路臣,岂能不知,那些没有逃入静江城的,不是遭了毒手就是颠沛流离,那个时候宋军采取的策略就是节节抵抗,特别是在几座坚城,然而这样的做法正是刘禹所不取的,他另可不要这些城池,也要将百姓撤离,保证他们远离战火。
“难道真得唯有如此?”
看着对方的鬓鬓白发,仇子真忍不住叹了口气:“此法是否唯一不知道,但下官认定了,刘帅是广西路唯一的指望。”
说罢,便告辞而去,邓得遇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头五味杂陈,原来那些坚持慢慢地开始变得动摇起来,尽管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客栈的大堂里,官吏与乡绅已经吵做了一团,没有人愿意成为那个替罪者,而很显然,在大宋的制度下,官吏们更有话语权,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保住权势,牺牲一些土财主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这样一来双方的火药味就愈来愈浓了。
毕竟后者掌握着城中的大部分力量,怎么可能甘心束手就擒?双方谈不拢,便只能分道扬镳,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刘禹派人进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的分裂是城外的人乐见其成的。
乡绅们在客栈同文官们不欢而散之后,又重新聚集在了掬月楼,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一时间又别无他法,只能看着为首的几个。
“李公,怎么办?”
“想要过河拆桥?须知我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事到如今,怕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李某阴测测地说道,脸上的横肉不住地抖动着,现出一个狰狞的表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