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得很近,可是在风雪的遮挡下,命中率依然难以保证,伏在地上的百户很庆幸自己没有试图爬起来,一个手下就倒在他的眼前,死不瞑目的眼珠子透出绝望,身上中了两箭,热血在流到冰面的一瞬间就凝固了。他不敢马上直起身,而是双脚相互用力,蹬掉了脚上的靴子,然后慢慢爬到一面盾牌的附近,拿起它由跪到蹲,最后猛地跃起,从矮墙上滚了回去,翻过去的一瞬间,几支羽箭打在他起身的那个位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把总,不成,后头的地面结冰了,弟兄们根本站不住脚。”侥幸逃出的百户顾不得多看一眼,赶紧来到矮墙下,向他告知了后面发生的一切,不过一个小小的伎俩,又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
百家奴默默无语地听完他的讲述,对于宋人的认识进一步加深了印象,他知道敌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放弃自己的优势,而情势显然比他想到的还要恶劣,冰墙本就不易过,后头还有冰面,人都站不稳这仗要怎么打。
失去了靴子的百户的脚上只裹了一层粗布袜子,在他面前冻得直哆嗦,看着对方的样子,百家奴心里一动,他将自己的靴子用力脱下来,随手塞到他的怀里,没等那个百户惊愕出声,就扬起手里的刀,也不管有多少人能听得见。
“弟兄们,我在大帅军前领了命,冲不过去,就是个死,与其行了军法,不如跟着我拼一把,只要能活下来,我百家奴绝不会亏待你们。”
他的话音刚落,身前的亲兵们就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靴子底踩上去太滑,光着脚又冷,只能在上面多裹几层布,很快第二批步卒便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踩着同伴的肩膀翻了过去,百家奴站在那里,听着里头的动静,这一回,持续了更长的时间,当叫喊声渐渐歇下去的时候,他将手里的刀一扬,又一批步卒翻上了墙头。
连续三批都没能冲得过去,可以想见,在墙体的那一头,会有多少倒毙的尸体,百家奴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之色,对于战死来说,他更害怕父亲的厉色,更不想灰溜溜地跑回去,让人耻笑,哪怕只是背地里的。
等到第四批步卒们倒下之后,他身前的亲兵们已经所剩无几了,百家奴毫不犹豫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脚,撕下身上的战袄,将它裹得严严实实。提起那面铁盾,拿起自己的弯刀,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个跨步,直接踩到了一个陷在雪地里的步卒肩上,巨大的力量让他沉了下去,百家奴毫不犹豫地蹬上他的头顶,籍此一个翻身,跃过了那道冰墙。
跟在百家奴的身后,跃过矮墙的步卒越来越多,他们手里的盾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插满了箭支,“咚咚”的敲击声不绝于耳,然而伤亡却远远没有之前那么大,踩着同伴们的尸体,裹着厚布的脚即使再碰上冰面也有一撑之力,不至于马上会滑倒,而在他们的眼前,是宋人严阵以待的大队人马,百家奴的眼中赤红一片,恨不得直接飞身扑过去,以抒发这么多天以来的郁闷之情。
“噗!”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前面还有一道细细的网子,难道宋人以为,它们会像缠着鱼儿一样将自己缠住?他毫不停歇地挥动弯刀,砍在了网子上面。
“真是精锐之师啊。”
刘禹在镜头里看得清清楚楚,敌人通过一轮又一轮的送死,生生将那片冰面给填满了,用的当然就是尸体,他曾经听过一个理论,古人在伤亡达到三成左右还能不退的,就是精兵中的精兵,而眼下,倒在冰面上的敌人足有数千人之多,他们依然还在发动着攻击,这不是精锐又是什么。
密密麻麻的尸体成为了后来者的踏板,那些连靴子都放弃了的敌军步卒们,终于能够站稳了脚,用手中的盾牌抵挡着射来的箭矢,朝着宋军的阵势发动了绝死般的攻击,不过十多步的距离,刘禹已经能看到他们脑上的表情了,只不过,很快他们就陷入了另一重障碍中。
“打开吧。”他朝着手里的传音筒,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出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