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帅方才说的可是焦溪银场?”
刘禹知道他刚才听到了自己的谈话,同样点点头,荆湖南路是个银产地,这里有大宋三大银监之一的桂阳监,后来升格成了桂阳军,除此之外,谭州境内的浏阳县境内,就是那个后世闻名的“花炮之乡”,在这个时空同样拥有一处银矿坑,也就是尹谷嘴里的焦溪银场。
而尹谷说这话也是有所指的,因为他的境内在同桂阳军的交界处,就是全路最大的银场茭源银场的所在地,到了南渡之后,位于江北的那些银场都被金人占据了,荆南还有福建等地余下来的,就是大宋仅有的银产地,这也正是为什么市面上可供流通的白银和铜钱如此之少的原因。
这些东西,刘禹当然不会留给元人,他不光要运走里面的存银,疏散矿工,就连坑洞、工具、矿架都会尽数毁去,这么不留余地的做法,让尹谷惊叹之余,更认清了对方的意图。
“银场监使是下官的属吏,某这就行文过去,请抚帅着人接管,衡州府库内存银尚有三万多两,全是今年所产,本来是打算过了年一并送往京城的,只因局势动荡,唯恐有失才一直迟迟没有启行,这些也一并带走吧。制司的钧令,府中通判连同各县俱已下发到诸乡镇,有了谭州百姓的榜样在前,要说动他们不难,只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着实苦了一些。”
对方的话语显得很配合,正是刘禹所需要的,一时间也没有想太多,直到尹谷退出去,他才好像回过味来,这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怎么感觉像是交待后事一样?
没等刘禹想明白,他的亲兵来报,出城的队伍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姜才和密佑便联袂而至,两个人的面上都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显得有些凝重。
“没有斩获便没有吧,将他们吓回去,也算达到目地了,不必如此。”刘禹听完二人的呈报,还以为他们是为此不高兴,便笑着安慰了一句。
对方来的全都是骑兵,这一带的地形又没有什么起伏,不足以找到一个伏兵四起的战场环境,敌人警觉之下,马上就选择了避战,跑得比兔子还快,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那是真实的对手,不是没有思想的供你刷经验的怪物npc。
“只怕事与愿违。”说话的是姜才,一旁的密佑显然与他有相同的思路,刘禹一听就收起了笑容。
“来敌是为了一探我军虚实,虽然密都统的步卒掺入了许多百姓,但是以敌将之能,未必能瞒得过去,一旦他们有所怀疑,反而会暴露了我等的意图,试想在此等形势之下,他们还会按兵不动吗?”
姜才说得有道理,刘禹的视线回到了案上的地图,从湘阴县过来,步卒也只需要最多三天,如果对手不是张弘范,这种可能性也许不大,但是那个人是个疯子,绝不会循着常规,盯着湘阴县城的位置,刘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今日之内,所有百姓的撤离一定要结束,姜招抚,从湘阴县过来的这段路,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实施骚扰,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如此,应该会有三到四天的时间,密都统,你和你的人现在就上路,哪怕是用强,也要让百姓走得快一些,不然就来不及了。”
只思索了片刻,刘禹就下定了决心,事情是他挑起来的,为了这些被忽悠上路的百姓,他也不得不冒一次险,这个代价就是姜才的骑军,因为这是敌人唯一忌惮的力量,也只有他们才能起到牵制的作用,而最终会有多大的牺牲,眼前已经顾不得了。
“密都统,还有什么顾虑么?”姜才离去之后,密佑却没有动作,刘禹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对方不是他的属下,是不是无法接受这样直接的差遣?
“下官在想,城中还有些住户不曾离去,将他们丢与鞑子,必然会遭到屠戮,既然要走,哪怕是赶也应当送出城去,不如这样,抚帅先带人去城外,容下官一时半刻,处理完了就会同你们会合。”
对方说得合情合理,刘禹当然不疑有它,虽然觉得对方是不是圣母心有些过了,但那是人家的私德,又不是自己的直属,因此他连劝都没有打算劝,按照对方所说,先带着亲兵出了城。
策马来到江岸边,滚滚的江水就在脚下,曾经被伟人吟诵的江心小岛,已经有了些雏形,刘禹没有什么诗才,也不屑于抄首诗词什么的来装逼,只不过这原始的景色,看上去比后世那些林立的现代建筑还要美上一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幅山水画。
“抚帅,城门关了。”听到亲兵的话,刘禹回头一看,果然,远处的谭州城那些原本洞开的城门,突然被人从里头给关上了,就连架在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在缓缓上升。
就在他们的注视中,城墙上再一次插上了一面面将旗,旗帜下的守兵各依所属,一队队地站到垛口处,后面还有人不停地在移动,似乎将什么东西搬上来,高大的城楼上,站在那面鲜红的大宋旗帜下,是刚刚在他的授意下接过知州事的密佑,而同他并排一块儿的,则是那位尹郡守。
“他们”亲兵们被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他们不会走了,传令姜招抚,全军后撤,咱们回家。”
刘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经过城楼的时候,他郑重地朝上头拱了拱手,无论是谁,此刻还能这样做的,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值得他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