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小国王又要跳起来,双手几乎将他母亲胸前的襟衣扯开,艾利欧只能安抚他的侄子道:“声音被马队卷走了——你得好好看着你的军队。”
列庞·斯坦利居然听懂了这句话,开始危襟正坐,好像真的在检阅自己的骑士。
身穿黑甲的方阵骑兵被冲破缺口,契形冲锋的马队分散成数支小队,像数把利剑向方阵中心刺去。方阵骑兵边用木盾抵挡,边举起木剑攻击。这些西塞城士兵力量大得惊人,木剑在空气中呼呼作响,木刃下坠居然能把银甲将士的钢盔生生劈掉。
冰魂城的士兵们则灵活得像鱼,三人成组围着身材高大的西塞人转,他们手中的剑试图躲过橡木盾,刺向敌人的关节和侧腰没有护甲的缝隙,一个被击落,另外两名迅速填充空位,将西塞人转得头昏脑涨。
而白兰则将雪山旌旗插在马鞍上,像一只灵活的驯鹿般,在战阵中穿梭。她的骑术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她能躲过袭来的剑雨,侧身后仰,伸手刺中马匹的关节,然后再挺身前翻,用木剑击打敌人的手臂。
每当白兰轻盈转身,人们便为她兴奋高呼。甚至连西塞人都赞叹她的美貌,在骑兵们围攻她时屏住呼吸。一些过于自信的贵族子弟向她扔白玫瑰,银币像雨一样被掷向广场中央,在地面上铺了银光闪闪的一层。
而这位女子,总能将她的眼角余光洒向观赛人群,让人们误以为那双碧蓝眼睛看着的,正是自己。多少有爵位的年轻人心中怦然跳动,想着女骑士如瀑布般的金发,柔软的双手,樱桃般的嘴唇,和雪白的肌肤。
阿瑟亲王呼吸着仲夏节炎热的空气,欢呼声、礼炮声像火炮一样在他耳边炸开。他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目睹如此盛宴,而这火热的氛围几乎将他的心脏和肺部都点燃了,他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眼中只有白兰·伊斯特,这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就像一只飞翔的白鸽,将他带到了这恍惚的梦境。她手中的木剑、胯下的白色马驹、白色的披风,还有那面翻滚的雪山旌旗,就像蒙在白纱中的影子,在他梦中晃动。
而在这梦境之中,一把声音在阿瑟·斯坦利脑海中越来越强烈:“我理解您的痛苦,我为您而泣。”
那位穿着黑衣、端庄肃穆的白兰与眼前充满生气的女骑士重叠在一起,让他分不清真假。
阿瑟·斯坦利显然不适宜有强烈的情感波动,他开始猛烈咳嗽起来——然而他身边坐的是国王一家和银鹰城公爵·帕顿,他们对这位孱弱亲王的病痛视若无睹,甚至连侍女都不屑于扶他一把。
“她如同雀跃欢腾的河流,而我只是雪原上枯木。”阿瑟叹息道。接着,他又想起了深谷城公爵与自己的交涉,这让他稍微直起了腰,觉得自己离死亡远了些——仇恨的确给了他一些力气,而霍尔、伊斯特两大家族,又给了他一些力量。
突然,离他三步之遥的小列庞从蕾莉亚怀里挣脱出来,摇摇晃晃奔到阿瑟面前,学着他母亲一样,扬起手打了自己叔叔一巴掌——这个七岁儿童的手劲大得吓人,几乎将体弱多病的阿瑟·斯坦利打翻在地。
“不许叫她!蠢货,婊子!黑士兵赢!黑士兵赢!”
国王大声叫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污言秽语,挤成一条缝的眼睛斜向上翘,稀疏得几乎无法看见的眉毛倒树起来,嘴角塌向了一边,因为激动而不停抽动着。他与他的母亲一样,对人们的喝彩极为愤怒,而他的叔叔就成了他发怒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