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全身笼罩在黑色粗布长袍中,没被海水和淤泥沾染半分,装束与帕利瓦人有明显不同。拾贝人心中一惊,这时在城外出现的,只有野蛮人、异教徒和逃亡犯。于是,他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行囊。
然而,黑衣人并没有更多的举动。他掀开了遮盖脸部的垂帽,细细地看着对面浑身泥垢的拾贝人。他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年纪,黑曜石般的眼睛、墨汁似的的头发和发着光亮的雪白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从画卷和传说中走出的完美人物。
如果在平日,拾贝人可能会抽出驻行淤泥间使用的尖头铁棍,抢掠他身上的钱财——毕竟没有人会追究这样一个外乡人的死活。
但是今天,他也许受到了黑月和海潮的惊吓,也许在向神明祈祷时黑衣人正好出现,让他心生善念,也许这个年轻人过于完美的外貌让他对罪恶产生了厌恶……总之,他将铁棍收在身后,紧握住装满海贝的布袋,向年轻人露出了笑容。
“仁慈的奥西里斯神,求您保佑这个年轻人吧!”
“向东南走,便是帕利瓦城,但只有自由民才享有权利,异乡人在那里难以维生。”拾贝人双手紧绷,脸上肌肉挤成一团,尽量使自己显得善意。
“等洪水退却,穿过树林向西南走,在韦雷河两侧,有一片平原,是日落帝国和南丰帝国都不能管辖的地带、野蛮人的聚居地。曼卡人、杜罗人、博兹人部落终日交战。自由民都不愿意去那儿,却是商人和流亡犯的好去处。”
拾贝人甚至热情地指明了林间隐匿的小路。接着,他双手交叠在身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旺盛,眼角却没有睁开——这是带有威胁性的笑容。
年轻人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地记忆他说过的话语。拾贝人的内心世界如透明般展示在他眼前。
他看见这个穿粗布衣的人类,举起尖头铁棍向他刺来,四处散落、衣着相似的人们,从泥泞中走出,利器刺穿了他的心脏。
年轻人侧头沉思了一阵,黑色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他在消化那些话语。
接着,他学着拾贝人,同样露出了笑容,舒展的五官仿佛让昏暗四野明亮起来,使他看起来更加像画卷中描绘的人像了。
然后,他用缓慢的、标准的日落帝国语对拾贝者说道:“我叫奥丁·迪格斯,想前往帕利瓦城,请您收下这枚帝国金币,它代表了我的谢意。”
拾贝人有些颤抖地接过了这枚金币,为了验证真伪他还轻咬了一下,上面太阳纹图饰和轻浅牙痕都显示这枚帝国金币货真价实——相当于整整一车铜币,一个采贝人三年的收入。
他眼中逐渐露出凶狠光芒,这丝光亮在他狭长的眼缝中明灭数次。他过于专注在这枚金币上,以至于脚下已经退却的黑潮再次上涌,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拾贝人终于下定决心,从淤泥中抽出铁棍举向陌生人,黑色海水夹杂着泥浆一下子把他扑倒,然后更高的海浪把他卷离陆地,他下意识地护住手中的金币,却绝望地发现那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碎石。
“黑暗术士!他是个黑暗术士!”拾贝人在海浪中高呼,很快咽喉便灌入了大量的黑水,紧接着整个人被淹没在黑潮和泥浆中。
穿越了大片森林和农庄,奥丁看见了一座用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宏伟城墙。光滑石面上映出黑月带来的暗红光芒,连绵延伸了几十格里。城墙中央,可以看见奥西里斯圣堂青白色大理石相交、镀金的穹顶。
城门之外,树立着几具十字架。每一具上都钉着一个死人。从人们低声议论和祈祷中,奥丁听见了两个词语——“渎神罪”、“叛国者”。
看着跪拜的人群,奥丁用人类无法听见的魔族语言,向虚空中说道:“于苏斯,我将到他们跪拜的圣堂中去。”
“奥丁,你是种族的不洁者,有着魔族的冷酷和智慧,也有着劣等人类的策略和计谋。”天空中虚无的「灵」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