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来北美之前和父亲韦泽谈起过这个问题,韦泽的说法并不复杂,“一名政委不是一个靠嘴就能创造世界的人。政委为何能成为军中的第一人,而不是实际指挥战斗的军事长官能够成为军中第一人。就是因为政委可以让部队的同志理解道理。政委本人固然拥有极大决断权,但是政委本人不该是个铁面无私的判断者,而该是一个能够引领大家通向更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思路的引领者。”
这说法让祁睿感觉非常迷惑,不过一实践。祁睿就发现这里头的道道了。他当然可以用“对和错”来判断班长或者骑兵部队的行动,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从事实上看却未必如此。
骑兵们的嚣张的确令人厌恶,可骑兵们也为自己的嚣张付出了代价。老爹韦泽说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更直白的讲,那就是“一码归一码”。即便是骑兵们的确嚣张过,与他们在冬雨里面行军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有雨披,在冬雨天气里头整日行军也少不了抗风挨冻。想让人和马匹维持体温,就需要消耗巨大的体能,即便骑兵不嚣张,他们已经在面对非常严酷的考验。嚣张的结果不过是让骑兵多跑些单纯炫耀性质的路程,这么一段路程和骑兵们必须完成的路程一比其实比例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带来的实际结果,嚣张带来的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任意挥霍力量带来的是百上加斤的效果,可这百上加斤也往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即便骑兵不嚣张,他们在当下的局面里头也是跑不过摩托化步兵的。
祁睿此时完全理解了这些道理,可这是祁睿的事情,而不是班长的事情。“嚣张”是能够带来可怕后果的玩意。这班长的心中,骑兵之前的所有功绩都被一并抹杀,引发班长强烈厌恶情绪的只是骑兵那非常短暂的嚣张而已。这情绪又和班长的紧张混合在一起。骑兵的疲惫是真实的,班长因为恐惧和紧张带来的不稳定情绪同样真实。之所以班长对骑兵的嚣张念念不忘,就是因为班长自己也很期待有人能站在更靠前的危险位置上。这个问题解决不了,班长的心情就不会好起来。
想到这里,祁睿只能叹口气。“咱们不容易,骑兵其实也不容易。为了打赢战争,大家都坚持一下。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吧速度放慢一点,让骑兵们在这雨天也能少走些路,这样也能在前面放些哨探。一天跑80几里这种烂路,让骑兵再跑在咱们前头,他们真的跟不上。”
这话不牵扯谁对谁错,更是提出了解决办法,班长听了之后连连点头。班长也不是真的和骑兵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此时心理压力太大。听到骑兵们有可能出现在自己前头,班长也没有去说什么狠话。上了战场之后一个闪失就非死即伤,骑兵在前头探路,自然要面对死亡的威胁。作为充分感受到死亡压力的人,班长也说不出“骑兵就是该去死”之类的混帐话。
“政委,你……还是挺照顾大家的。”班长终于找了一句说辞。
一提起“照顾”二字,祁睿心里面就感觉到心里面隐隐作痛。他忘不了楚雪带着一种有些装作坚强的语气说出“你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时候感受到的巨大痛楚。有了这种触及灵魂的反思,祁睿不得不承认,他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会照顾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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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想到突然被部下称为“挺照顾大家”,祁睿只能苦笑一下。
当天下午暂时停顿的时候,祁睿就到后面和团长马晓明商量,然后一起去找了骑兵部队。连续行军12天,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冬雨里连续行军,骑兵们已经老老实实跟在摩托化部队背后。马匹的娇嫩程度远超汽车,它们在风雨中行军时也会生病,甚至比人类更容易生病。
一接到停步的命令,骑兵们不能先管自己的疲惫,而要按照规定照顾马匹。从随行的卡车上卸下装备迅速给马匹搭建能够遮风挡雨的简易马圈,给马匹擦干身上的雨水,检查马匹的蹄铁,观察马粪,准备饲料和温水。一众骑兵们快速忙活着。
骑兵营长吴朝阳听完了祁睿的建议之后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好一阵后才答道:“政委,若是让骑兵在前面探路,不降低速度的话,两天三天还行。可过了这两三天,无论如何都得休息。”
听了这个回答,祁睿松了口气。他认真的对吴朝阳说道:“我知道同志们在这样的天气里面行军很辛苦,马匹也快到极限。所以你放心,我们大概只走两天。而且你上次说用卡车运送马匹。要么这样。我们现在就把一部分探路部队的马匹运到最前面。明天出发前,先用卡车把马匹再往前运送一定距离,大部队等骑兵下车出发之后再出发。这样的话,骑兵就不用跑那么快。可以比较从容的前进。你觉得怎么样?”
见到祁睿没有嘲笑骑兵,而是拿出一个可以说相当体贴的策略。吴朝阳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把骑兵分批放下,保证部队在整条线上不中断。万一距离太远被敌人抽个空子可就糟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祁睿在回答的时候非常注意不要给吴朝阳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团长马晓明没说什么,他只是在稍稍愣了一下之后深深看了祁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