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法倘若重开战端,万一法兰西得胜,那时必定是……是……民主主义风靡欧洲之日,也是君主主义丧钟敲响之时,……所以,……所以……”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一世几乎是每背诵一句话就要仔细看着用硕大字体写在硕大纸张上的一段话。
这段话并不算长,由德国首相俾斯麦亲笔所写,“德法倘若重开战端,万一法兰西得胜,那时必定是民主主义风靡欧洲之日,也是君主主义丧钟敲响之时,所以,这不单是德法两国政府之间的战争,而是欧洲大陆的君主主义与民主主义的决战,难道作为君主主义大本营的俄国能袖手旁观吗?”
有关保加利亚问题的柏林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俄国沙皇就要亲自访问柏林。其中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沙皇亚历山大三世要拜见他的舅老爷威廉一世。面对自己孙子辈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已经88岁的威廉一世需要用皇帝的高度来阐述德国对维持三皇同盟的态度。
连着好几天,这位老人就这么念着,背诵着。岁月如此无情,虽然只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他却怎么都无法记住。有时候背着念着,威廉一世就开始语无伦次。十天的时间里面,老人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然而凭借着军人的毅力以及身为皇帝的自尊,威廉一世终于攻克了这座城堡。
在10月11日那天,面对在柏林的皇宫里头正襟危坐的孙外甥,威廉一世将这段话以极为顺畅的语气完整讲述了一番之后,还以君主的立场将的政治理念,以及君主们要联合起来对抗在民主主义的立场清楚明白的阐述一番。
40岁的亚历山大三世并不知道自己的舅姥爷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艰苦,原本他只是认为这位老头子会絮絮叨叨的说着要维持三皇同盟的话,甚至有很大可能是用老人的倔强和任性强行提出要求。没想到老头子不命令,不撒泼,却拿出了一番理论出来。这让亚历山大三世不得不钦佩起来。
如果从一位俄国的皇帝角度来看,亚历山大三世必须考虑德国政府对俄国越来越恶劣的行动。可作为一名皇帝,亚历山大三世却不得不承认,他舅姥爷威廉一世所说的理念的确没问题。君主制和共和制之间有着根本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亚历山大三世对于法国第三共和国的制度的确非常看不顺眼。
88岁的老爷子出席国宴,没人真的认为他应该从头到尾全部出席。国宴开始没几分钟,88岁的老皇帝象征性的举杯向与会者敬酒之后,就在74岁的皇后陪同下一起退场了。看着两位老人家的身影,宫廷里面这帮身体健康的家伙不仅不觉得失望,反倒是松了口气。对德国方面来讲,万一老皇帝过于疲劳而生病,那是谁都承担不了的责任。至于俄国方面更不想背负上把老头子累出病来的责任。
看着自己舅姥爷的背影,亚历山大三世的眼中有着敬佩。讲话得体,言之有物,适可而止。这些特性同时出现在一位老人家身上,的确是非常罕见的事情。然而就在几瞬之后,当亚历山大三世转过头来看着留在宫廷里面的这群人之时,钦佩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威廉一世是位优秀的军人和真正的绅士,不过他手下的这帮人则是货真价实的虎狼。必须得小心应对才行。
王太子和王太孙两人倒没什么,令40岁的亚历山大三世打起精神应付的是70岁的首相俾斯麦。正如亚历山大三世所料,和俾斯麦的谈话从一开始就针锋相对起来。
“阁下,现在俄国国内对于与法国结盟的呼声越来越高,不知道阁下知道么?”
“在俄国有至高无上大权的是陛下,只要陛下不同意,所有的呼声都会很快平息下去。”
“可俄国现在需要资金,你却禁止俄国有价证券在德国抵押,我认为这是阁下能够决定的问题。”
“这需要俄国的金融制度进行调整,俄国的有价证券必须能够得到德国的认同和新任才行。这不正是陛下领导俄国政府的工作么?”
“那么德国对保加利亚的看法呢?如果在法国进攻德国的时候,俄国有支持德国的义务。在英国已经公开进攻俄国的现在,德国准备表现出什么样的立场呢?”
“为了协调这个问题,柏林会议就会进行讨论。陛下现在需要的不正是通过这次会议对英国表达俄国的态度么?”
……
这样的对话在亚历山大三世和俾斯麦之间进行着,凑在旁边倾听的皇太孙已经深深皱起眉头来。在这位26岁的年轻人听来,俾斯麦对俄国沙皇的态度实在是变化的太过于频繁,而且未免太不尊敬了。
俾斯麦已经看到了这位皇太孙的表情,一种不快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把秘书叫过来,做了个简单的示意。秘书很快就离开了,又过了片刻,王太子的侍从官赶过来对皇太孙说道:“殿下,亲王请您过去。”
虽然不情不愿,皇太孙还是起身去了他父亲那边。看着皇太孙的离去,俾斯麦中心的恼怒不言而喻,在于俄国沙皇做这等谈话的时候,德国内部竟然有人居然想表现出与俾斯麦不一样的态度,哪怕这个人是皇太孙,俾斯麦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亚历山大三世也不喜欢这个傲慢而且神经质的表弟,德国皇太孙的离开让亚历山大三世也觉得轻松不少。他更率直的说道:“我认为德国在此次的事情上需要全面支持俄国的立场。”
俾斯麦首相平静的答道:“陛下,我知道英国对俄国的打击对俄国造成了很大的震动,在此时难道不该是俄国上下一心共同应付此事的时候么?如果俄国肯购买德国的军舰,我们一定会提供给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更强大的战列舰。”
“向中国海军那么强大的战列舰么?”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终于找到了嘲讽俾斯麦的机会。
根本不为这种嘲笑所动,俾斯麦答道:“德国能向俄国提供的军舰质量绝对比俄国现在能建造的战列舰更好。对于俄国来说,立刻增加战列舰的数量,也比现在要好很多吧。”
俄国内部也不是没有聪明人,俾斯麦首相哪怕是睿智的无与伦比,不过他毕竟是一个人,而且还是正在从革命性的破坏变成现实型保守的德国首相。从利益上讲,俄国与英国的冲突越激烈,俄国就不得不更加依靠德国才行。其他国家的冲突就是德国平衡外交的一个重要基础。就如欧洲大陆的冲突是英国搞平衡外交的重要基础一样。
所以俾斯麦首相提供的帮助不仅没有让俄国沙皇感到兴奋,反倒令他感到悲哀。当俾斯麦的回答完美的符合了俄国内部对俾斯麦的预测之后,沙皇已经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在保加利亚问题上得到德国的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