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回武缘见了我家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是武缘!”林凤祥的声音激烈起来,“翼王,你能相信武缘现在家家户户天天吃米,顿顿有肉么?”
噗哧!石达开笑了,他当然知道武缘那个穷地方是什么德行,那一带流行的歌谣“六月新债催,十月新租急,两禾造谷穰穰,终岁无一粒”;“八百苗疆亭甲差,散为官司三十六,队队狐行而虎威,村村骑马又食肉。骑马食肉锄头钱,锄到七锄噫可怜。(土人锄地有谚云:一锄供官、二锄供吏、三锄甲差、四锄皂隶、五锄六锄头人把事,七锄锄到自家的)”。都不用说天天吃米,顿顿有肉。能让当地人不饿死,林凤祥等人就不可能起来造反。
因为林凤祥说的太夸张,石达开一时忍不住才笑出声来。可笑完之后他立刻恢复了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凤祥就讲述起来在武缘的见闻。武缘其实不缺土地,但是那都是位置较高的旱地。没有水来灌溉,旱地是没办法当成农田来用的。武缘当地气候不错,光热充足,雨量充沛,有山有河,其实根本不缺水源。
光复党对各个地区判断都有一套标准,武缘就被定位为烟草、甘蔗、木薯、花生、林业、饲养、渔业养殖地区。百姓把土地一分,接着就封山造林,修水库,建设灌溉渠。武缘是连片的土地,所以烟草、甘蔗、农田都是成规模的连片种植。些容易水土流失的地区则是全面种植树造林种植毛竹,稳固水土的同时也能增加不少收入。饲养业则是政府投入技术,农民们自己搞。当地粮食缴纳了公粮之后完全够自己吃,还有甘蔗、烟草、林木这样的经济作物。只要不是那种死了都不肯去卖力干活的人,当地生活怎么可能不好呢。
大米管饱,木薯可以提供淀粉。甘蔗榨糖之后,甘蔗渣还能发酵酿酒。鸡鸭鱼肉用当地花生油煎炒之后配合供销社提供的酱油、豉油、香料,做出各种口味。吃饱喝足之后再来根当地烟厂生产的卷烟,武缘百姓的伙食相当不错。
而且武缘不缺乏土地,还符合申请拖拉机的条件,机械耕种之后,当地百姓的人力更得到了解放。林凤祥对这些大铁牛赞不绝口。
石达开一开始还带着好奇来听林凤祥讲述,听到后来他突然板起脸大声说道:“彰王!你别说了!即便是武缘变化这么大,却不等于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广西穷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十几年里面全变得更武缘一样呢!”
即便遭到了石达开的呵斥,林凤祥也没有生气。诉说对象若不是石达开,林凤祥其实不想介绍他这趟回家的经历。林凤祥在他老家亲眼看了,亲自调查了,然后他立刻选择了逃离武缘。林凤祥深知自己若是继续在家待下去,就会完全丧失重回太平天国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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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林凤祥加入了太平军,迈上了造反的道路。当时他也曾想过,如果推翻了满清,夺取了天下,他一定要让家乡变得好起来。离开家乡十九年后重回故里,林凤祥发现他当年为武缘设想的美好未来最多有武缘现状的两成而已。
故乡变好了,林凤祥当然发自内心的高兴。可这种高兴却也在拷问着林凤祥的内心。太平军与光复军关系复杂,本质上还是属于敌对的势力。见识了光复军的文治武功,太平天国凭什么和韦泽敌对呢?难道就是凭借现在手里面那点兵马么?不管别人会做出何等选择,林凤祥的内心是感觉很虚的。
当韦泽让林凤祥的家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林凤祥对抗韦泽的唯一理由完全是处于林凤祥个人的原因。太平天国的上层已经有了自己的既得利益,所以林凤祥不得不为这些利益而站到韦泽的对立面上,甚至要为了守住这些既得利益与韦泽生死相搏。
我为了家乡变好而踏了造反的道路……
为了我所归属的集团,我必须想方设法的杀死那个让我家乡变得更好的人……
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个逻辑之后,林凤祥也清楚的发现自己失去了对抗韦泽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