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羡南看了她一眼,弯唇笑笑,还真是坦诚的半点掩饰都没有。
“为什么还要买这个。”叶绯晃了晃手里的花。
“以前有人送过吗?”
“只是一把玫瑰而已……我自己也能买的。”
“……”
“没人送过的。”她低声说。
玫瑰是表达爱意的,爱意好俗套。
可他好像并不是专程送她玫瑰花。
叶绯伸手拿出耳塞,“现在有了。”
原来,收到一束玫瑰花,心里也是会泛酸的。
黎羡南笑笑,让她路上睡会。
一面说着,一面还试了试暖风。
叶绯答应了一声,今天早上,明明该是开心点的,可是心中的某一处还在无端的泛酸,尤其是想到那一句——
傻完了,你也就会长大了。
后知后觉,他那会的语气,像是一种叹息,又像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
叶绯那会脑子里只有零星一点东西。
循规蹈矩的生活,就放肆一回吧。
明知结局,还想做一场黄粱梦。
内啡肽具有上瘾性,可也确实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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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绯其实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黎羡南开车很稳,路上也没说多少话,暖呼呼的风,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这天绯色的黎明,回想着他在她掌心里写下的名字。
黎羡南。
想到那一双天生深情的眼,想到他捧着她脸时摩挲过的温度。
叶绯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了那个套间,鼻尖萦着淡淡的烟草味,她偏头看了一眼。
已经不知道几点了,房间里很暗,浅色的窗帘拉着,只有一点很淡的光。
黎羡南在她身边,单手撑着太阳穴,手里把玩着那个金属点烟器,轻微的“咔哒”声,钨丝亮起了淡光。
他低敛眉目,看着明灭的光,唇上咬着一支烟,但到底没有点着。
他们离得很近,叶绯是侧着身子的,冷不丁看到这样一幕,觉得世界好像已经变成真空,时间流淌的缓慢绵长。
如果有希望时间在什么地方停下,那一定是现在。
黎羡南撩起视线看她,天生一双冷眼,看到她的时候才弯了弯,他伸手把烟拿下来放回床头柜上,嗓音有点哑,“醒了?”
“几点了?”叶绯刚睡醒,嗓子干涩。
“下午五点多。”
叶绯稍稍讶异——她头一次睡这么久。
“你怎么没叫我……”
“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
“……”叶绯还真迟钝地想了想。
黎羡南坐起来,桌上放着一杯冰水,他拿起来,正要喝呢,直觉瞧见有人看他,一低头就对上叶绯朦胧的视线——看着他手里的玻璃杯。
里面满当当的放块冰,杯壁上蒙着一层雾。
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想问什么。
黎羡南倚靠在床头,叶绯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睡了多久,身上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
他没喝那杯水,而是随手从里面捏了一块冰块,叶绯看着他,眼神茫然。
“张嘴。”他说。
叶绯还不知道怎么了,乖乖张了下嘴,冰凉的冰块触碰到她的唇,瞬间融化成了一点水渍,这刺骨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凉水划过喉咙,让她从困倦里苏醒。
“像你依赖耳塞一样,我经常在依赖冰块让我清醒,”黎羡南的手搁在她唇下,拇指蹭过她的唇瓣,帮她将那点水渍揩干净,他静默了几秒,突然开口问她,“醒了吗?”
还清醒吗?
黎明时分的话。
叶绯没把那个冰块吐出来,她含在嘴里,冰块在她的口腔中寸寸融化,这种感觉很奇怪,舌尖冷的麻木,咽下去后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凉意激醒。
只听说过忙工作的人指望咖啡和浓茶清醒,头一次听说有人指望冰块。
“叶绯,我给你忘掉凌晨的机会。”
他声音依然很好听。
融合在这样一个落日黄昏里。
叶绯失神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燕京总是雾霾天,落日让天边变成一层灰黄色,冬天的日落也很快,就飘过来一朵云,绚丽的晚霞悄悄退场了。
今天,他们也算是看了一场日出与日落。
红玫瑰被他放在了床头柜,依然盛开着。
心动在黎明伊始,又在黄昏清晰。
没有声音,一切都是清楚的。
她也后知后觉——耳塞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没有耳塞,而睡了个好觉。
嘴里的冰块彻底融化了,变成了很小的一点,含在舌尖,是太冷了,舌尖有点疼,叶绯抬起眼来看着他,他的手还在她的嘴边,掌心的温度是真实的。
“你还是叫我绯绯吧。”
冰块已经化完了,舌尖又在回温,她后知后觉想起来的,是黎羡南把冰块递进她唇中时,指尖蹭过的暖意。
他在叫她绯绯的时候,眼神是缱绻专注的,她心甘情愿听他再讲几遍。
黎羡南也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回答。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答非所问已经是答案了。
“绯绯。”
他低笑,声线低沉,两个字绕在唇舌间,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缠绵在她的心口的绕指柔。
她总爱事事都考虑万种后果,可沉溺在他眼里——是她二十二年生命里,唯一一件最不理智的事情,但却也最心甘情愿的。
你看,就算是萧瑟隆冬,心动也不会结成冰,仍会为他这春风泛起络绎不绝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