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
“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燃蜡烛,我倒是挺庆幸,我现在还能给人当回蜡烛,”黎羡南淡笑,“回去吧,以后少在人跟前乱说话。”
——即便赵西政跟黎羡南认识了也有小十几年,但有时候也仍然揣摩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么多年,黎羡南总是和和气气,也没动过怒,但今天那句话,好像划了个无形的底线。
叶绯在洗手间呆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在喝酒了,没看到黎羡南的身影,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搜寻了一圈,看到了露台上的人影。
房间里的灯光太昏暗了,加上几人一直在抽烟,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燕京的冬天干冽萧瑟,一切都好像蒙着一层不太真实的灰霾。
房间里热闹喧嚣,他独身一人站在外面,那是一种别样的孤寂。
欢笑声沦为陪衬,让他更显落寞。
叶绯站在那看了一会,黎羡南背对着她,似乎也只是看着远处,姿态有些闲散,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并没有抽。
他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可她没来由地想到他围在她脖颈上的围巾——那分明是有温度的。
叶绯脚步不由自主走过去,拉开玻璃门,一阵冷风袭面,烟味早已四散。
“怎么过来了?”
黎羡南听见声音回身,随手将手里的烟熄在烟灰缸里,瞧见她没穿外套,又笑着说,“外面冷,进去吧。”
叶绯摇摇头,“我不冷。”
这话说的,只要他看到,一定能看出这是一句谎话。
黎羡南是看出来的。
她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高领毛衣,扎着的马尾有些松散,垂落了几缕不太听话的碎发,软软地拂过了她的鼻尖。
就这三个字,还说的有点发颤。
黎羡南猜她大概是想在外面坐一会,于是没有赶着她进去。
两人并肩在这露台上吹着冷风,叶绯的手冰凉,往袖口里缩,偏头看着黎羡南,他也没有说话。
头一次那见面,也是这样的觥筹交错,有人跟他说话,他只听着,那时叶绯觉得他像潭中寒玉,人人都能窥见,却也人人融不化他的冰。
黎羡南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只是问她介不介意。
叶绯摇头。
“咔哒”,点烟器响起,金属的钨丝亮起,没有火光。
黎羡南好像并不太抽烟,他只拿着香烟,习以为常地度过一段独处时光。
他确实不喜欢吵闹,但又习惯置身于人群中。
“你和他们不一样。”
黎羡南想等这根烟燃到尽头的,冷不丁听到了很低很低的一句话。
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叶绯站在他旁边,她在看着他,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里,情绪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怎么不一样?”黎羡南淡笑一声,好像也听多了这种话。
“没有像他们一样,左拥右抱?还是没像他们一样烟酒作乐?”黎羡南帮她补上,“这些都是一个人的基本品格,只不过因为社会是这样,所以才显得特别。”
生活像个精神病院,灵魂的纯洁已经没办法顾忌,肉体的干净还有些许意义。
叶绯其实没太听清楚他说什么,房间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爆发出一阵笑声,她也正是被这分了点心。
黎羡南说,“进去吧。”
“天好冷,你……以后还是少吹冷风,少喝冰水。”叶绯是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但说什么呢?
到了嘴边,成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总提醒我不要喝冰,这可是我十来年的习惯了,哪儿这么容易改呢,进去了,瞧你冷的。”
黎羡南笑笑,帮她拉开门,小姑娘冻得鼻尖儿隐约发红,似薄薄绯云,他的手蹭过了她的腰间,像是下意识地护了一下,微凉的大掌隔着薄毛衣很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腰。
叶绯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
撞进他眼中,他弯唇笑,眼底也有点让人挪不开的碎光。
那天赵西政开了很多酒,说庆祝跨进2014年的元旦。
酒店方也很是配合,在深夜这个时间放起了烟花。
外面的天被璀璨的烟火点燃。
一只手递过来了一杯香槟,黎羡南推诿不开,方口杯里摞着好多冰块,澄金色的液体潋滟,赵西湄也递给了叶绯一杯香槟。
“你听过一句话吗。”赵西湄的声音被烟花声和欢笑声淹没。
冰水划过喉咙,激的心口一颤。
确实短暂的让人清醒,但也因为太冷而让人变得敏感。
叶绯呛了一下,咳嗽着问,“什么话?”
“他对人人都喜欢,对人人都漠然,”赵西湄重新给她倒了一杯香槟,“goodck。”
人在这样的场景里很容易短暂的迷失,叶绯喝了两杯香槟就有些累了,黎羡南大概是看出来了,跟她说可以去隔壁的套间休息。
“密码我生日。”
他抽身凑过来的时候,叶绯下意识往他身边挨了挨,前所未料的,他的唇浅浅地蹭过了她的侧脸,很淡的烟味与冷杉的味道交融四起。
那种温热的触感像过了电,她好像跪在神像下祷告的修女,藏在心里的欲-望被静默神圣的神像窥见。
她挣扎的灵魂深藏在褪色的肉体中。
她明明该虔诚地祷告,却在无意闯进一场风月浮华梦里,引她深陷泥潭的不是一字千金,不是遍地璀璨。
——是她在那天,撞见了一湾春风弗如的海。
心知肚明自己不配高攀,却还想在他的身边凑个数目。
禁欲即色-情,寒冰引她心甘。
“你呢?”
叶绯静默了几秒,低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