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单独进入佛堂,马上喝退所有禁卫,紧紧盯向禅坐而眯的薛怀义,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薛将军,你去明堂可是寻物?”
薛怀义再也不去跪拜,再也不施礼数,而是完全以和尚的口吻答道:“回避下,贫僧无物可寻!”
那里面,近百条性命焚烧殆尽,都是出自他手,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那,朕问你,大云经现在何处?是不是已经丢失?”武媚身子已经不稳。
薛怀义异常淡然,依旧合着眼睛,稍稍摇头答道:
“回陛下,大云经乃是贫僧命本,岂能让它丢却?神经度禅,善普天下,此刻已经融在贫僧心中……”
虽没有丢,却无法寻到,若是想听,他能够一个字也不差地背诵出来。
“朕明白了,朕明白了,”武媚的手狠狠压在胸口,口中不断重复着,“薛将军,朕绝不会降罪于你,绝不会,整个天下也无人能够降罪于你,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可是决不允许你有三长两短,听见没有!”
薛怀义:“善哉!”
武媚知道佛僧不好劝解,只好回到寝殿,端详着视若明珠的上官婉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薛怀义善念无边,此举致成一百又八人命丧,这些人又甚多为佛禅僧家,恐怕是万念俱灰,婉儿,你便去白马寺,将他的师父请来,好生安抚一番吧。”
她终于放弃誓言,即使被金夕瞧见老去的模样,也要保全他徒弟的性命。
“好!”
上官婉儿欣然应允。
“还有,”圣帝武媚幽幽下旨,“速去查明,最近一段时日都有哪位宰相出入明堂,谁去的最多,里面的人可有什么变动,不得有丝毫遗漏!”
“是!”
上官婉儿领旨而去。
白马寺再次失去一人,金夕惶惶不安,纵有无敌修为,也无法闯入皇宫,就像文真那样,若是有什么灾难,想救怀义都是无能为力。
随着那些弟子被遣送回来,他问及当时状况,忽然听到怀义火烧明堂前的话,回答师父的话,对于大恶与大善如何抉择的话,当即僵愣原地。
“那是智仙所悟!”
他暗暗自语。
同时,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塞妠不敢吱声,只是偶尔偷偷瞧一眼金夕的脸色。文真死于乾坤盘,怀义出现变故也源于她的猜测,冥冥之中仿佛是她的到来导致两人生变。
那还了得!
金夕倒是没有这层想法,低声问道:“安香公主,依你看来,陛下会不会赐死怀义?”
呼!
塞妠惊讶地直起身子。
因为她正在自责,以为金夕马上要质问而吓得不轻,忽而听到问话竟有些慌张,“不,不不,陛下当然不会!”
“那你慌什么!”
金夕仿佛瞧见了怀义被武媚赐死,瞪着眼睛喝道。
又是没了后话。
很快,上官婉儿赶来,将经过诉说一番。
金夕终于暗松口气,看来武媚着实聪慧无比,这么快就知道火烧明堂是因为大云经,又见武媚没有斩杀怀义之意,心中不免有些感激,遂对上官婉儿说道:
“可明堂天殿消耗巨大,如此被人轻毁,陛下怎么向朝堂和天下交代?”
上官婉儿面露担忧之色,她也不晓得接下来怎么办,只是规劝道:“公子,此事日后再议,最为紧要的是,陛下宣你入宫,因为,因为薛将军似是惶惶而悔,甚至已无生念,陛下之意要公子前往安抚。”
“什么!”金夕如同引来当头棒喝,情绪激动,“我若能入宫,文真哪能会死去,赶紧去告诫怀义,绝不可贪死,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必须让他回来见我!”
上官婉儿一怔。
当真是如此!
既然这位公子无人匹敌,知晓当初乾坤盘的诡秘,而且依照此人的脾性,哪能潜派文真送死,早已怒冲皇宫,救赎陛下了。
可是,她不敢问,只好点头答应。
上官婉儿回到宫中立即向圣帝武媚禀告,不知是何缘由,薛怀义的师父口称无法入宫,只求陛下宽容怀义。
武媚终于明白一切,如果金夕能够身入皇宫,又怎会假借崔神庆之身十年,又怎能眼睁睁瞧着文真丧生。
又是一度萎靡!
只好再发严旨,好生看守薛怀义,又令上官婉儿好生劝解,以防发生不测。
半月后,武媚得来上官婉儿的消息,出入明堂最多的是武三思,而且里面的僧人不知为何大多被调换,令人费解的是,所入之人均是略通书法。
武媚震怒!
她当即明白缘由,里面定有大云经,也定是被人偷取,不要和尚要书生,其意图昭然若揭,那就是临摹大云经。
想到金夕与薛怀义之举,她也逐渐明白,除非临摹数量太多庞大,又无法夺回真本,否则薛怀义绝不会火烧明堂,毁掉他最为壮观的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