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一动。
李多祚的手当然还在抬举之状,这种旨意也是北衙之职,充其量查问一番便放回,想必那位文公子不会反对,遂落下手去。
又是长声,将两人定在原地!
大内公公干咳一声,看来有些不耐烦了,多大的主多大的奴,常在圣帝面前行走,当然不会惧怕一个尚书,冷着面孔翻看一眼武三思,示意这边还没完事呢,随着又是取出一道圣诏。
引起一片低声惊呼。
没想到陛下竟然同发三道诏书!
“塞妠身系安西四镇族民之仰,不可无名;然,龟兹已属中土,不得再立番署,朕察塞妠之异,赐封安香公主之名,奉中土公主礼仪,不上刑,不问过,得以体察民情,教化安西……长寿二年正月初六。”
安香,彻底安宁!
最后一道诏书重赐塞妠,以尊安西四镇为名提高了她的地位,与中土公主规格相同,获得大赦免之权,即使杀了人,刑部也无权追及,只能由陛下亲自圣裁。
武媚当然信任金夕,有他在,暗香公主绝不会胡作非为。
武三思彻底落败!
他头也不回灰溜溜带兵离开。
李多祚的手终于回归原位,万分不解地盯看金夕,又瞥向塞妠,嘴里不知嘟哝什么,刚要转身,还是生硬地回上一句:
“公主,告退!”
呼啦,白马寺内的官兵不见。同时,那对兄弟也是缩回光头,悄悄潜入众僧之中。
“多谢庐陵王!”
塞妠抹掉眼泪,对李显施礼。
李显说道:
“安香公主,此来中土倒是引出一场风波,好在陛下慧眼识人,当是公主毫无瑕疵,还望公主多多行善,教化安西四镇的族民,莫要再与朝廷对抗,也以此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塞妠深深点头。
殿内,仍余四人,三人依旧,不过文真已经替换为安香公主。
上官婉儿虽有余悸之喜,不过看着眼前玲珑如玉的异土香女,如今堂堂正正的安香公主,脸上难免又出现余悸,谨慎地瞧着金夕问道:
“你日后有何打算?”
她当然指文真刚刚过世,今后怎么办。
金夕看一眼塞妠,“我要护送塞妠回西域。”
他心中明白,武媚连发三诏成全塞妠,主要缘由是因为安西四镇的安宁,毕竟那里屯留近三万官兵;不过,他隐约感觉到,武媚已经察觉到自己,也不想再叨扰圣帝,还有一点,他要西去龟兹,到那里探问一番地血的来路,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我也请旨随去!”上官婉儿喜上眉梢。
金夕一个字:“不!”
塞妠却是轻悠悠说道:“我暂时不打算回西域,刚刚被封为中土公主,还要继续领略一番,好好瞧瞧天朝盛世。”
金夕冷眼旁观那位始终冷眼旁观的和尚。
怀义抿嘴一笑,赶紧恢复原状,“阿弥陀佛!”他又一次仓皇逃走。
金夕无奈,带着塞妠离开神都洛阳,四处游走,让她彻底体会着中土无尽的繁华。
次年春,金夕急匆匆返回白马寺。
塞妠也不知道为何还未尽兴,身边的金夕便突返神都,多次追问也没有得到答复。
只有金夕自己知道,十天干一轮,这已是武媚第七个十年,自从入宫为才人,她的天干轮数便始终存在,喜忧参半毫无征兆,包括小公主、太子李弘、次子李贤、高祖李治均是在十轮之年崩逝或者病危;有临朝、称天后、登太后之喜,也有压胜、诬告之忧,眼见此年又来,他心中忐忑不安,早早归来。
果然,刚刚抵达二月,中土便大规模遭到异国的侵扰,东南西北四方突现军情,天朝之兵一发再发,平定四疆。
三月,消停数年的突厥再次进犯。
圣帝武曌颁发圣诏,任薛怀义为行军大总管,西行平定异族,率兵数万直驱犯地,决意给予突厥致命打击。
结果,行军刚刚抵达半路,突厥惊闻赶来的又是那个和尚将军,唯恐再出现那种单骑唐兵,吓得直接退出战场,再也不敢侵略;天朝军队不战而胜,只好中途折返。
末秋,怀义风尘仆仆归来。
噩耗突至!
金夕与塞妠正在兴致勃勃等待着怀义觐见,也准备好好褒奖他一番,结果殿内疯狂冲进失魂落魄的和尚。
“师父……大事不好!”
怀义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雅,脸色无比煞白,眼睛里却是瞪出血丝,看上去仿佛一个恶僧。
即使天气凉爽,也是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