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州城外,骑兵军所在的大营位于一处小山冈上,沅水在脚下哗哗流动,宽阔地江水汇入洞庭一湖。
说来也怪,这里虽然是湖口,地势却平整,也没有其他地方那恼人的水网、沼泽,正适合大军行动。骑兵军之所以被放在这里,要的就是其机动力,一旦鼎州被围困,陈兰若就可以带领部队突袭围城的贼军。
靠着这一手,李成在以往让钟相和杨幺很吃了一些苦头,这才维持住鼎州这个局面。
不过,陈兰若部骑兵在湖南的作用也仅限于此,来此快一年了,正经的仗也没打过几场。
这五百骑兵乃是陈兰若前夫马皋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家当,军中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绝大多数都操着陕西口音。在之前,他们中的人,要么来自小种的白梃军,要么来自王禀逃到东京的胜捷军,乃是当年大宋顷全国之力打造的无敌铁骑。
骑兵军虽然人马不多,仅五百人,可营地占地却大,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罕见的具装重骑。人手一条昂贵的马槊,不但人人身上都被扎甲包裹,就连战马也都背甲。
这样的装备,没有一个强大的帝国根本承受不起。实际上,李成并不知道,这已经是在历史上最后一支具装骑兵了,至少对于汉家如此。没有了北宋强大的国家财政支持,再加上后来火器的出现,这种浑身被钢铁所包裹的骑兵逐渐被价格便宜,机动力更强的轻骑所代替。
此刻,五百骑兵都已经集合完毕,一人双马,长槊林立,都整齐地朝前开进,肃杀之气盈野。
“兰若,此去桃源,那地方都是山地,不适合骑兵作战,万事小心。不过,有王道思在,此战老夫到是有十分把握的。”李成豪爽地大笑:“可惜啊,老夫要守鼎州,恨不能和王道思并肩而战。”
“是,义父,女儿会小心的。这支部队虽说是女儿前夫所留,可以往若不是爹爹养着,早已烟消云散了。爹爹对女儿,对弟兄们的这片心,咱们都是知道的,口中虽然不言,心中却明白。这次去打钟相,也就负责粮道,保障交通联络,断不会平白牺牲。”陈兰若点点头:“军队是爹爹的,弟兄们都惟爹爹马首是瞻。”
李成:“话可不能这么说,钟妖贼和咱们仇深如海,这一年来多少弟兄坏在贼人手中,此仇不能不报。我这个王兄弟这一年多来,做好偌大事业,对于他打仗的本事,老夫却是非常佩服的。你的脾气我也知道,不可耍小性子,要听他命行事。”
接着他又叹息一声:“兰若,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陈兰若有点惊讶:“义父你忘记了,女儿今年二十六岁。”
“二十六,二十六,都要老了呀!再过得几年,女人最好的年纪就要过去了。”李成道:“一个女人,总归是要找个归宿的,这么下去也不行。爹爹知道你心气高,别的男子也看不上,其实心中还是想着王道思。你和道思本两情相悦,心中都有彼此。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够走在一起,爹爹想起这事,心中也难过不去。其实,这一年来你的心思我也知道,难过得很。哎,这事我若早知道,当初就该放你和他一起走,都怪我,都怪我啊……这次你和他一路去打钟相,机会难得,正是消除误会的时候。兰若,我知道你性格刚强,轻易不肯低头。可男女之间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说句软话又如何?”
听李成这么说,旁边的陶子思面色大变,急道:“天王……”
陈兰若身子一颤,眼圈红了。须臾,她又咬牙挺直了腰杆,摇头:“义父,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爹爹待我和手下士卒恩重,没有你当年收留了我等,自然也不会有我,不会有众袍泽兄弟的现在。若我离你而去,和禽兽又有什么两样?你老人家也不若多说了,陈兰若虽是一介女流,可忠义气二字却也是懂得的。我算是看得明白了,王慎野心勃勃,在他心目中只有权位,只有利益。当年为了自己的前程,弃我娘俩而去。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如何能够托付终身?”
她抽出一支箭来,“啪”一声折成两截,朗声道:“我陈兰若发誓,今生只愿侍侯在爹爹身边,绝不外嫁。若违此誓,当如此箭。”
“啊,兰若,你怎么可以发如此毒誓。”李成大惊:“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看到这一幕没,陶子思面色一喜,问道:“陈将军,那先前你怎么答应随姓王的一起去桃源,口不对心,叫人好生失望?”
“是啊,我怎么就答应了呢……或许,我于姓王的贼子之间的事情须要有个了断……有的东西,总归是要面对面说清楚才好……”陈兰若喃喃自语。
陶子思见此情形,嫉妒若狂,怒道:“又有什么好说清楚的,王慎来鼎州这么多天,有什么话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到去了桃源才说?”
李成喝道:“子思,你说什么话?”
正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的呜呜的号角声,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原野里蜿蜒向前。正是泗州军,王慎已经下达了开拔的命令。
王慎背嵬军有两千人,加上后军和征发的民夫,总算达到一万。却见,部队在平原上忽聚忽散,有无数红旗招,看起来声势颇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