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微微一怔,“难道不是您有话要对我说?”
陶无天深深地看着万国侯,目光里像是蕴含着千言万语。他的眼神是如此专注,以至于万国侯有些轻微的不自在,“天叔,有话请讲。”
陶无天晃动了一下脖子,“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眼熟。”
“是吗?”万国侯不动声色。
“我大哥和大嫂相识,是由大哥东家的父亲牵线的,他叫莫乌斯。在我印象中,大哥成家那一年,莫乌斯大概是49岁,但他气色很好,看上去和30岁的人差不多。”陶无天说到这里时,忽然停了下来。
万国侯的浅绿色双眸里一片宁静。
“这个莫乌斯,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陶无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一字一句地说,“除了他的眼睛是金色的以外。”
万国侯摸了摸胡子,“有趣。”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在心里想,大哥现在眼睛有问题,看不清东西,否则,他见到你一定会大吃一惊。”陶无天拿起一支铅笔,在砂纸背面乱涂了起来。
“真遗憾。”万国侯说道。陶无天应声停下了手。
“你是遗憾他看不见你?还是遗憾他不知道你是谁?”陶无天的眼神异常锐利。
但万国侯不为所动,他懒洋洋地微笑了一下,“按您的意思,我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陶无天答道,“莫乌斯在91年就去世了,他有个孙子。”陶无天说到这里,声音慢慢低了下去,“02年8、9月的时候,我才看到那孩子摘下眼镜,露出他的金色眼睛。当时我确实觉得奇怪,但并不敢确定他一定就是莫乌斯的后代。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个孩子也死了。而且,那孩子不是白人。”
“所以,我既不是莫乌斯,也不是莫乌斯的孙子。”万国侯淡淡地说。
“你说的对。”陶无天的表情越发严肃,“你是你。”
这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却令万国侯十分愉悦,“天叔,您还是那么犀利。”
“你真大胆。”陶无天又开始在纸上涂画,他画的似乎是一辆车。“虽然见过莫乌斯的人也没剩几个还活着了,但你就不怕被人戳穿?”
“戳穿什么?说我不是莫乌斯?”万国侯眨眨眼,“我本来就不是莫乌斯。”
“你的脸……”
万国侯打断了陶无天,“天叔,我现在这张脸不好吗?”
陶无天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说,这双眼睛的颜色让我很不习惯。”
“您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来想呢?”万国侯一脸不以为然,“您可以当作我的母亲在怀上我的时候,被神仙托梦了。”
这句话让陶无天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刚才问关于白荷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好奇而已。”
陶无天皱起了眉头,“我告诉你,不要打姣姣的主意。”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就告诉你。”陶无天将身子往前倾了一些,“白荷在02年9月的时候,怀孕了,那时她还没跟南泽雨在一起。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白荷跟大哥吵得不可开交。”
万国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陶无天见对方没有反应,便接着说道:“大哥希望她跟南泽雨成家,可能是因为大哥觉得南泽雨比较可靠。或者说,在他看来,一个22岁就能进入省厅的警察,比一个18岁就坐牢的犯人要有前途的多。”
万国侯只是端坐着,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南泽雨当然知道白荷过往的恋情,但他并不介意,这也是我觉得这家伙不正常的地方。一个男人会毫不在乎地和一个刚堕胎的女人结婚?更别说,让白荷怀孕的是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
“听起来,南夫人对那位犯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呢。”万国侯漫不经心地说,似乎别有所指。
“不,你误会了。”陶无天摇摇头,“白荷那会儿正是叛逆心强的时候,我倒不觉得她有多喜欢那犯人,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罢了。”
“但她最终还是嫁给了南厅长。”
“是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至少,她曾经希望将那个孩子生下来,甚至还用这个来要挟过大哥,想要拒绝和南泽雨结婚。”陶无天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在纸上画着。
“love-is-rely-a-adness。”万国侯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
“噢,没什么。”万国侯调整了一下坐姿,“我只是忽然想起了莎士比亚的一句诗。”
“总之,在我看来,这是白荷自己选择的,打掉孩子,嫁给南泽雨,再怀孕,生下姣姣,一切都是她的选择。”陶无天的脸上满是不赞同,“现在有一句很流行的话,用来形容白荷也很合适,你高兴就好。”
万国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听您的意思,似乎您并不讨厌那个犯人?”万国侯瞟了一眼陶无天在纸上画的东西,“至少,听起来,您对这犯人的印象比对南厅长好多了。”
“因为我认识那孩子好几年了。他不会强奸白荷,更不会杀人。”陶无天斩钉截铁地说。
“您有证据能证明不是他做的吗?”万国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袖扣。
“你觉得我在画什么?”陶无天忽然问道。
万国侯一怔,“您似乎画了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