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含笑瞅了噘嘴的水澜一眼,就兴冲冲地去了。
这样的情形,哪怕连耳后爸妈的继续斗嘴都显得可爱了。
“他爸,你可真不会买东西,瞧你买这菜,净是有虫子眼儿的。要是让小武看见,不得笑话?”
“哎哟,没虫子眼的更贵,一毛一斤。你以为呢?它就是因为有虫子眼儿才便宜点。行啦,白吃他还挑啊?”……
水清从里院儿往外院儿走,出了过道儿拐个弯儿,没几步就陈力泉的家门口,这一路上连一个人都没遇见。
这不奇怪。因为这个时间,各家各户除了厨房里的煎炒烹炸声音,那就是家里的电视和半导体的动静。
显而易见,都在准备吃饭或是正在吃饭。
可偏偏她到了陈家的小厨房,却有点没想到。
敢情门开着,地上的工具还散乱着,眼瞅着是还没收拾完呢。
这不禁让她一愣,心说小武这跑哪儿去了?怎么还没收拾利落呢?
结果正当她要迈步去敲陈家门儿的时候,更让她料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
屋里竟传来片儿警张宝成训斥洪衍武的声音。
“……你,你小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这叫自己作死知道不知道?就这俩女的,那是分局一把手亲自打来的电话要我们接待的。我们所长、政委在人家跟前,都三孙子似的伺候。人家是什么家庭啊?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
屋外的水清顿时驻足。
而这时屋里又传来了洪衍武慢悠悠的声音。
“知道,知道,罗家父子俩官儿都小不了。嗨,可问题是,我不是当时没搂住火儿吗?我是真看不得那两娘们那副丑恶嘴脸,太欠揍了。那仗势欺人的揍性就是京城时间的最后一响啊——得儿!我说,你给她们当狗腿子,登门干这样的亏心事儿,难道是心甘情愿啊?你就不气愤?”
这玩笑开得虽然粗俗,却也言辞锋利,十分解气。
门外的水清又不由一笑。
哪知张宝成却不为所动,依然满腔怒火。
“你甭跟我臭贫。我是不情愿,可我一个小民警能怎么着?只要人家从上头发下来一句话,我们领导就不能让我好受了。这就叫权力!你懂不懂?现在好,就因为你小子,这事儿办砸了,我估计我今年调级肯定完了,回头不挨批就不错了。”
“你还甭美,得罪人的是你。这件事你是帮水家搪了,可你自己的麻烦大了。别忘了,你不是‘没毛病’的人,就你的底子,只要人家想,回头找你点捕风捉影的不是,你就得‘二进宫’去坐大牢!我还告诉你,现在这种治安严峻的时候,你要再折进去,那就不是两三年能出来的事儿了。”
“我说你真傻假傻啊?春节的时候,明明提醒过你,可瞧你刚才那样儿吧,还怎么拉你都拉不住啦。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还非往坑里跳!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把自己择出去啊?”
“我说你好好用用你那脑细胞行不行?你自己明明已经因为这种事吃过一次大亏了,你怎么还敢惹当官儿的?人家能就让你这几句话给吓住吗?好,就算你自己不在乎,你就不替你自己家里想想?你要再出了事儿,你爸你妈会怎么样?”
这些话听在水清耳朵里,让她心里的喜气儿一下全没了,登时变得沉甸甸的。
饶是她知道在门外听人家说话不好,此时却已无法再走开了。
不为别的,她内心里充满了对洪衍武的愧疚,真是感到太对不起人了!
要说她当初也想过这事儿会给洪衍武惹出些麻烦。
可她也仅以为会来自于街坊邻里的闲话,和“北极熊”的厂领导的压力,她认为自己有能力补偿,绝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当然,她同样也有些保留地怀疑张宝成是不是言过其实。
毕竟罗家受党多年教育,是红色政权的干部,会采用这样的手段进行报复,可能吗?
所以她才要留下来,把事情的情况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