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主意这次却遭到了父母坚定的反对。
倒不是钱的问题。洪禄承认为照他这么办,出的风头太过了。人不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否则就会乐极生悲,招灾惹祸。
洪家的日子好了,是因为国家政策宽松了。可你要在长安街上冒这个头儿,想跟国宴标准比肩,那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纯属有病。
王蕴琳也说儿子浮躁。但她反对的重点,更多是认为“喜事”在于大家同乐,而不是排场大就是好。
如果只顾着铺张办事。那么见过世面的客人觉得你张扬、肤浅。而没见过世面的客人身处其中会不自在。甚至有些经济条件特别不好的客人,都自卑得不愿意登门相贺了。
这样事儿办完了,不知多少宾客会落下心病,反遭人非议疏离。那不把好事给办成坏事了吗?
如今可是新社会,讲究的是“平等”二字,何况现在洪家的亲戚朋友,大部分是普通百姓人家,所以还是得从实际出发。办事重在喜庆、热闹,不能让大家觉得别扭和不舒服。
这么一说,洪衍武是彻底明白了。
敢情父母要的是“低调的奢华”啊,排场是要讲的,但要适度,得控制在能让大家欣然接受的范围之内。
也是,像东院儿、西院儿的邻居们肯定都要来贺喜的,他们要真坐在大饭庄子里,那真得拘束死。倒不如吃普通的流水席那么痛快。
只是这么办的话也难周全啊,因为福儒里的地方可不够啊,连许家的人都坐不下。更何况一桌换一桌不是样儿啊,既狼狈又仓促……
要说他脑子不慢,一下就转过弯儿来了。“爸,妈,您们是不是想在老宅办啊?”
见儿子脱口而出,洪禄承和王蕴琳也不由相视而笑。
洪禄承先点了头。
“老实告诉你,我和你妈已经商量好了。咱们就定在老宅办事儿。那房子你修的好。外面的老院墙旧大门不招摇。宾客出入和迎亲入门都不招眼。里面别有洞天就无所谓了。而且进了垂花门的二进院,原本就是为了办这种事儿的,地方肯定是足够的。尽管是开大席,可无论贫富都能分头安坐,共聚一堂,岂不是好?”
王蕴琳接过话来,“那可不?安灶有厨房,如厕也方便。五一的时候气温宜人,无论露天还是屋子里设宴都方便。侧进院儿的门想关能关着,也不着眼。到时候咱们全家可以先搬进去住几天,照应着方便不说。你舅舅一家来了,也有了地方住。这多么的合适呢?”
洪衍武听了也觉得不错,可就是不免有点悻悻然。
“爸,妈,您们这主意怎么不早点说啊。也免得我瞎琢磨了。”
没想到洪禄承的解释更打击人。
“嗨,真拿定这个主意还是因为老李回来了。这事儿要交给你办,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呢。现在好了,又了老李在,准错不了。”
洪衍武张大了嘴。
“爸,您和妈不会又已经和李大叔说好了吧?合着你们今天是把决定通知我的,根本就不是商量啊。我说大哥怎么没在呢?我这‘婚事总调度’的名头可有点名不符实了啊……”
可他越不满,他的亲爹就越轻蔑。压根就不拿小豆包当干粮了。
“就你?还总调度呢?欠的火候不是一星半点儿。你呀,现在也就跑跑外面的事儿还行,里面的事儿,你跟你李大叔好好学着点儿吧。虚心点,好好请教。该办什么,怎么办,他都会告诉你的。那也是学问。”
而且这还不算,关键是花他的钱也一点不心疼。
“对了,那什么,你抽空带你李大叔逛逛‘大栅栏’,买两身好衣服之外,最重要是鞋。‘步瀛斋’的布鞋多给他买几双,他一忙和这事儿,走道儿就多了……”